喜歡屋外的花,時瑾才留了這個窗。
姜九笙站在閣樓的窗前,看著門上隨風搖曳的風鈴,腦海里,青蔥的回憶鋪天蓋地地卷來。
有笑,有淚,是年的和時瑾。
那一年,十六,時瑾剛年,和他一起趴在閣樓的窗口上,看樓下的花,那時,已過了十月,秋海棠要謝了。
不過,還是很喜歡。
靠著窗,看窗外的花,時瑾靠著窗,看。
“笙笙。”
轉過頭:“嗯?”
他猶豫了一下,才問:“你喜不喜歡我?”說完,他耳垂微紅。
十六歲的小姑娘害,撇開了頭,小聲地說:“我說過了。”
時瑾年老,總是不茍言笑,這時,他卻笑了,帶著討好,哄著說:“再說一遍,我還想聽。”
不說,臉有點紅。
時瑾便纏著的眼睛,也就這有這個時候,像個年,不像對著秦家人時,那般沉穩冷漠,竟像個孩子,追著一直問:“笙笙,喜不喜歡?嗯?喜不喜歡我?”
昨天白天剛表白,說過了。
昨天晚上,他求著又說了一遍。
不再說了。
時瑾見不回答,也不惱,牽著的兩只手,有些猶豫與遲疑,還是帶著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那時,還是單薄的年郎,看著眼前的姑娘,眼里有笑,臉微紅。
“笙笙,那你喜歡狗嗎?”他問。
點了頭:“喜歡。”
他突然了一聲:“汪!”
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時瑾上前,很輕地抱住,滿足地說:“我家笙笙終于笑了。”
已經很久沒笑了,那個時候,抑郁癥很嚴重,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笑,他怎麼逗都沒用。
因為一直病著,時瑾不讓出去,開始怕人,整日整夜地待在小樓里,沒有什麼事做,便坐在閣樓的臺階上等時瑾,一等就是一整天,沒有人同說話,也不愿意開口,時瑾就在閣樓的門口,掛了一個木風鈴,因為是木頭,聲音并不清脆悅耳,知道的,時瑾不放心,不敢在房間里放任何金屬,才選了木頭做的風鈴。
有天,時瑾回來的很晚,吃完晚飯后就坐在那里等,都麻了,他才回來。
“笙笙,”時瑾蹲下,比矮了幾階臺階,抬頭看著說,“以后不要坐那麼高。”太危險,他看了就心驚膽戰。
點頭,對他說:“你下次不要回來得這麼晚好不好?我一個人有點怕。”一天沒開口說話,聲音微微的啞。
時瑾答應:“好。”閣樓沒開燈,他借著樓下的燈看的臉,有一點暈紅,出手,了,還有點滾燙,湊近了,問,“笙笙,你是不是喝酒了?”
還沒年,他不讓喝酒,可因為失眠,總是著喝酒。
搖頭:“沒有。”
時瑾捧著的臉,不讓,湊過去,親了親:“明明喝了白蘭地。”
睫微微著:“嗯,是喝了。”
他沒有說,因為想吻他了,他走上臺階,坐在邊,沒有說話,抬著的下,輕輕地吻住了。
年的吻,不敢太放肆,有點青,淡淡的甜,只敢稍稍出舌尖,嘗齒間白蘭地的味道。
紅著臉,仰頭讓他緩緩地親吻,手抓著他的服,手心里有汗。
窗外的白月照進來,籠著兩個年的人,睫在,年紅了耳尖。
回憶,微甜,的。
姜九笙走下閣樓,二樓最靠近樓梯的房間,是時瑾的房間,因為閣樓很小,只能放一張床,睡在閣樓里,時瑾便睡在二樓的房間。
有一段時間,晚上失眠很厲害,也會去他房間里睡,當時還小,沒什麼男之防,做了夢后,會怕,閉上眼便會看見,看見溫家的花房。
便抱著枕頭,去敲時瑾的門。
“怎麼了?”時瑾穿著睡,頭發被得糟糟的,發質很,這時候,整個人都是綿綿的覺,沒有一點攻擊,剛睡醒,聲音沙啞,也是的,“寶寶,做夢了?”
點頭,抱著個大大的枕頭,出一張掌大的小臉,眼睛里帶了不太確定的怯意,問他:“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時瑾微微愣了一下,耳子有點紅,看了看上的睡,挪開眼:“笙笙,我年了,不能跟孩子一起睡。”他側著頭,結輕輕滾了滾。
那時,他還年,除了,沒有認識的孩子,深得太猝不及防,還沒學會怎麼理,有點莽莽撞撞。
很失落:“我知道了。”
然后低著頭,要往回走,剛轉,時瑾拉住了的手,時的眼眸像墨一樣黑,倒影出來的影子也是濃濃的,他突然鄭重:“一起睡了以后就要結婚。”他彎腰下去,看著的眼睛,“笙笙,要睡嗎?”
想了一下,點點頭:“要。”
那時候,確鑿又堅定地相信,如果還有以后的話,一定會跟時瑾結婚的。
時瑾淺淺地笑了,牽著進了房間,還不忘囑咐:“不可以忘了,等你長大了,要跟我結婚。”
如果還活著的話:“嗯。”
時瑾知道睡覺不老實,便讓睡在里側,秋天的被子,薄薄的,很很,里面全是時瑾上的沐浴味道,他們明明是用一樣的沐浴的,可不一樣,時瑾上的不一樣,很好聞,像他的人一樣,涼涼的,卻扣,能鉆進人的里。
半夜,突然醒來,因為怕黑,床頭亮著一盞小燈,睜開眼就看見了時瑾的臉,他好像出了汗,額頭的發了。
半夢半醒,有點恍惚惺忪,不確定似的,出手指,了枕邊年的臉:“時瑾。”
“嗯?”
有點困,眼皮很重,輕聲呢喃:“你剛剛是不是我了?”
他看著,眼睛里有氣,微微發紅,夜里靜謐,能聽到他的呼吸聲,清晰有力,可是他沒有回答。
睡意朦朧,夢囈一般:“你就是我了,我聽到了。”
好多好多聲,他一直,急促,又迫切。
時瑾側躺著,手著的臉:“嗯,是你了。”
很困,卻強撐著眼皮,看見他臉頰通紅,染了幾分緋的眼眸像映進了屋后大片大片的秋海棠,明明是純黑的濃墨,卻怎麼瞧著都像五彩斑斕。
問他:“你做夢了嗎?”
時瑾應:“嗯。”
又問:“是夢見我了嗎?”
他默了一下:“嗯。”
他脖子上有汗,出手,想給他,一到他的皮,才發覺是燙的,不像平時,他溫總是涼涼的,這會兒卻滾燙滾燙的。
用手心給他:“夢見了什麼?”
時瑾抓住的手,拿開了,聲音低低的,啞啞的,他說:“笙笙,你轉過去。”
睜開眼,睡意醒了一些:“嗯?怎麼了?”
他看著,眼睛紅,灼灼滾燙,眼睛深像有一朵火紅的桃花。
他說:“我要起來換服。”
懵懵懂懂,不知所以,并不明白話里的意思。
時瑾突然手,覆在眼睛上,暗的燈照著,他一雙眼里全是:“因為剛剛做夢了。”他撐起,往前,將印在的上,低聲地告訴,“夢見和你在做壞事。”
的臉突然紅了。
懂了,他夢里的容。
十八歲的年,不重,他所有青春的旖旎,全部是和,在夢里,從初見,到共枕。
后來,病得越來越重了,總是看著窗外,像一縷要隨風飄去的云。
一次,時瑾帶了傷回小樓。
鼻子靈,一嗅就能嗅到,拉著他坐在的木床上,卷起他的袖子,果然,傷了,不知道是什麼傷的,很淺,沒有流很多,可是破了皮。
“你最近總是傷。”
時瑾皺著的眉心:“訓練的時候弄到的,不要。”
起,去拿了藥。
因為他總是傷,小樓里備消炎止的藥。
蹲在他跟前,用棉簽蘸了藥膏,笨拙地給他藥,低著頭,作專注:“我想當醫生。”抬起頭來,因為很久不見太,皮白得過分,很瘦,顯得眼睛很大,看著時瑾,“不過,我現在生病輟學,考不上大學。”
學習不是很出,因為嚴重偏科,尤其是數學,母親還在世時,時瑾也在家,他教數學,可不愿意學,他怎麼教都不會。
現在,倒突然想念家里書桌上的那本書了,上面麻麻都是時瑾給寫好的筆記,工整又漂亮的字跡,第一頁,除了的名字,也寫了時瑾的名字。
時瑾低頭,問:“那我當醫生好不好?”
想了想,搖頭:“我希你能做你喜歡的事。”
希喜歡的這個年,能在青蔥的年時里,肆意輕狂,不要信馬由韁,飄零半生,有人與他鮮怒馬,有人陪他烈焰繁華,希百歲無憂。
時瑾牽的手,把拉到邊,他說:“笙笙。”
他說:“我沒有喜歡的事,只有喜歡的人,”他看著,眼睛里有星辰與大海,“就你一個。”
那如果,沒了,他怎麼辦呢?他還能喜歡什麼呢?
那一刻,很想他也能喜歡一些別的東西,天上的星星,地上的秋海棠,或者門口掛著的那盞風鈴都好。
怕,怕他,一邊倒,十里塌方。
可怎麼辦,要撐不住了。
“時瑾。”
“嗯。”
拉著他,走到窗前,閣樓下的秋海棠已經全部謝了,只剩禿禿的枝丫:“快冬天了。”
初冬的風,蕭瑟又刺骨,卷著地上枯黃的葉子,漫天肆意。
時瑾了握著的手:“冷嗎?”
“嗯。”
他就抱住,把小小瘦瘦的一團,藏進懷里。
仰著頭,眼睛里涼涼的,很空,對他說:“我死了以后,你把我埋在這片秋海棠下面好不好?”
那樣,就還能陪著他了,這個世上,除了那一片海棠花,只舍不得他。
時瑾突然松開手,不抱了。
他說:“不好。”
他第一次對冷著臉,眼睛很兇狠。
他惡狠狠的表,說:“你要死了,我就把你埋在我棺材里。”像賭氣一樣,“然后把我們一起埋了。”
不是賭氣。
知道,時瑾從來不撒謊的,他說要一起埋,就一定會一起埋的。他還說過,這個世界,他不喜歡,如果沒有遇到過喜歡的東西和人,便也就將就著活,可遇到了,再失去,再回到百無聊賴的從前,就將就不了了。
害怕他再說這樣的話,怕一語讖。
“我不喜歡說這種話。”很嚴肅。
他也說:“我也不喜歡你說這種話。”
他們吵架了,時瑾一天沒跟說話,后來,吃了整整一瓶抗抑郁的藥,去了半條命,那時心理醫生被收買,將‘治的’已經沒有半點求生了,時瑾跪在床前,哭了。
“笙笙,我不好,我以后都不生你的氣了。”
他只是不生的氣了,卻沒有收回他說過的話。
前不久,姜九笙才從姜母口中知道,那時,時瑾讓人打了一副棺材,比一般的棺材大一點點,足夠能裝下兩個人。
不是賭氣的話,十八歲的時瑾,做了和一起去死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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