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不及用晚膳,急匆匆地擺駕離開了云岫宮。
等皇帝的車駕抵達太廟時,已經是半夜時分。
然而太廟里仍舊燈火通明。
衛和宮人們見到皇帝來了,紛紛下跪行禮。
清寒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徑直進太皇太后居住的臥房。
太醫正盯著人給太皇太后喂藥,見到皇帝來了,眾人慌忙向他見禮。
清寒將太醫起來,詢問太皇太后的病。
太醫一五一十地全說了。
自從延之聯合太皇太后謀害皇帝的事發生后,太皇太后就大打擊一病不起。
太醫一直都有想辦法給醫治,可惜效不大。
眼見的每況愈下,如今已經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
太醫將話說得比較晦。
直白來說,意思就是太皇太后隨時都有可能蹬閉眼,希皇帝盡快來看看,免得連老人家最后一面都見不著了。
清寒安靜聽完太醫的敘述,末了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等人都走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清寒和太皇太后兩個人。
太皇太后病的時間太長,整個人瘦得了形,臉頰和眼眶都深深地凹了下去,皮蠟黃發灰,沒有一,頭發花白干枯。
就像是被干了氣神,只剩下一干癟無力的軀殼。
清寒定定地看了片刻,低聲喚了句。
“皇祖母。”
太皇太后費勁地抬起眼皮,出一雙灰褐的渾濁瞳仁。
看著站在旁邊的人,了,像是想說些什麼,但因為太過虛弱無法說得把話說得清晰明白。
清寒單膝跪地,附靠過去。
他聽到太皇太后用嘶啞虛弱的聲音緩緩說道
“陛下,對不起。”
清寒微微一怔。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太皇太后,難道臨死之前忽然想開了,打算跟他修復祖孫關系?
可很快他就否決了這個猜測。
因為太皇太后從沒稱呼他為陛下。
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一般都是稱呼他為皇上,私下里沒人的時候,都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清寒問:“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太皇太后對他的詢問置若罔聞,蒼白的一張一合,虛弱地說道。
“陛下,對不起,是我害死了您。”
清寒渾一僵。
他迅速反應過來,太皇太后將他錯認為了盛長帝!
是在向已故的盛長帝道歉。
太皇太后的眼中逐漸蓄滿淚花:“對不起,你別怪我,我都是為了我的兒子,我都是為了保護他。”
清寒沒有再說話,就這麼安靜地看著。
太皇太后哽咽道:“我其實不想害你的,畢竟……畢竟我們也曾恩過,可我沒辦法,你若不死,我的兒子永遠都無法登基稱帝。”
對盛長帝并非沒有,但他們之間的那點,完全無法跟和盛永帝的母子之相提并論。
太皇太后的神智越來越模糊。
仿佛是真的看到了盛長帝,微微抖起來,緒變得更加激。
“你別這麼看著我,我也不想的,若不是你非要冊立平安王當儲君,我也不至于在你的藥里下毒。”
“還有那些道士,你寧肯聽信他們的花言巧語,也不愿相信我,還任由那些道士差點害死我的兒子。”
“是你先對不起我們的!是你先不仁,我們才不義的!”
……
清寒安靜地聽把話說完。
等到不再言語,他才緩緩開口問道。
“這麼說來,天偃真人說的都是真話,皇祖父的確是你和父皇害死的?”
太皇太后如同回返照般,腦子忽然一下子又恢復了清醒。
的面甚至還出了幾分不正常的嫣紅。
終于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誰,表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清寒平靜地道:“太醫說您快不行了,我來看看您。”
太皇太后譏誚道:“你是來看哀家最后一面的嗎?”
清寒坦然承認:“是的。”
太皇太后心頭一梗,眼中恨意更甚。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扯角,出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你以為哀家死了,以后就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你嗎?
哈哈,你太天真了,就算沒有了哀家,也還有其他人來討伐你。
老天爺不會容許像你這種弒父殺君的畜生當皇帝的。
蒼天終有報,你遲早要為你犯下的惡行付出代價!”
清寒冷冷地問道:“你當初給皇祖父下毒的時候,可曾想過蒼天終有報?”
太皇太后面一僵。
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話還沒說完,就猛地閉上。
清寒:“您剛才病糊涂了,把什麼話都跟我說了,皇祖父并非病故,而是被您和父皇所害,真正弒君的人是你們。”
太皇太后嘶聲反駁:“你胡說!哀家從未做過這種事!”
清寒沒有對的辯駁發表意見,只是淡淡地問了句。
“等您到了地下,見到皇祖父后,會不會心虛害怕?”
太皇太后猶如被掐住脖子的公,瞬間就啞了聲。
已經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現在最害怕的,就是死后如何去面對盛長帝?
太皇太后越想越害怕。
像是到了極大的刺激,呼吸變得急促,臉漲得越來越紅,眼睛也瞪得越來越大,最后干脆雙眼一翻,就這麼昏了過去。
清寒站起,打開房門,對候在外面的太醫說道。
“太皇太后昏過去了,你去看看吧。”
太醫著急忙慌地進屋,開始對太皇太后進行救治。
宮太監們被指使得團團轉。
屋充斥著濃郁的藥味,氣氛沉悶且抑。
清寒負手站在廊下,靜靜著庭院里的花木,心中充滿了嘲諷。
他們皇家看似富貴高華,是天下人都為之向往的地方,無數人都希自己來生投胎可以投到皇家,為這富貴繁華景象中的一員。
殊不知,藏在繁華景象下的,是一腐爛的骸骨。
父子相殘、手足相殺、夫妻反目。
樁樁件件都充斥著腐爛的氣味,令人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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