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紀承天沒有認輸。

他張開右手，上面碧浮，綠的線條從手掌的紋路一條條凸顯出來，彷彿葉子的脈絡，順著手臂蔓延，很快從脖子出來，覆蓋了他俊雅的臉龐，整個人變得妖異而邪魅。

同時，袖口碧一閃，一柄碧綠小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是什麼？”陸盈風驚訝出聲。從小就認識紀承天，一直以爲自己對這位師兄了解的，沒想到蓮臺之會上，會看到完全陌生的招數。

沒有人答得上來，端木澄和宋詡他們也是一無所知。

只有臺上的顧真人輕輕嘆了口氣。

紀承天站了起來，整個人與碧綠小劍融爲一，被綠芒覆蓋，一陌生的氣息從他上散發開來，有點像曲直之木的生髮之氣，又摻雜著其他氣息。

徐逆神一肅，劍氣化出道道劍影，環繞於周。

紀承天很快了。他就那樣化爲一道綠影，衝了上去。

煉氣期的修士，多還帶著凡人武者的戰鬥方式，等到築基，真元足夠他們施放法，縱靈，就很了。像這樣的搏，是武修的戰鬥方式，出現在劍修等注重武力的修士上不稀奇，出現在法修上就奇怪了，法修大多不重煉，強度無法支撐這樣的搏。

紀承天這般做法，說明他目前的狀態不能以常理去推測。

靈玉一瞬不瞬地盯著，腦子飛快地思索。紀承天選擇這樣的戰鬥方式，說明他的被強化了。難道還有什麼反轉的手段？可跟一名劍修近，著實不明智……

此時，紀承天已經衝到徐逆面前，綠影與紫氣糾纏在了一起。

靈玉看了一會兒。舒展了眉頭：“原來如此。”

“什麼？”陸盈風正迷糊著，見似有所悟，連忙問道。

靈玉道：“紀師兄已經沒有真元摧法寶了，所以他將自當了摧法寶的工……”如果沒有看錯的話。那柄碧綠小劍，跟他發的法是一個套路的東西，說不定就是他真正的藏最深的保命。

說到底，這是在用生命本源來摧法寶，就算能贏，事後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就算蓮臺有神奇的功效，消耗本源這種事，必定會影響到自的魂魄。下了蓮臺，傷勢自會抹平。但負面影響仍然存在。需要慢慢調理。才能讓重新達到平衡。

之前傷，基本就到了影響，紀承天還這麼做。也太拼了。

這麼想的人不止是靈玉，端木澄輕聲道：“紀師兄這是何必……”

他們幾人中。能夠理解紀承天的，恐怕就是宋詡了。他與丁玉那一場，何嘗不是如此？元寧子那麼生氣，就是因爲他使用的手段會影響到自。可有時候，明知道後果嚴重，有些事仍然會選擇去做。

蓮臺上瞬息萬變，綠影與紫氣糾纏了一會兒，劍影合一，化幾乎擁有實的劍氣，向紀承天落下。

儘管對手的頑強令人敬佩，徐逆卻沒有留手的打算。這一道劍影落下之時，整個蓮臺都掀起了氣浪。

“嘭！”一聲悶響，綠影摔了出去。

上的綠芒閃爍起來，似乎已經不穩，紀承天仍然站了起來，衝了上去。

又一道劍影落下，紀承天再度摔了出去。

可他又站了起來。

一次次地衝上前，一次次地摔飛。

場面慘烈得讓人不忍目睹。

衆雲臺上的修士，漸漸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太白宗的修士。築基弟子們躁了起來，就連結丹修士也坐不住了，頻頻往上首的元嬰長輩看去，希他們能夠出手阻止。

輸沒什麼，蓮臺之會已經到了第四，太白宗八位修士，已經輸了六個。可在蓮臺上這樣一次次被人摔出去，卻讓人到屈辱。

可惜，元嬰前輩們始終不如山。

他們幾個人裡，錢家樂首先忍耐不住，按劍站了起來：“欺人太甚！”說著便想離座，向元嬰前輩當面懇求。

靈玉卻拉住了他。

“程師妹，你——”

“不是徐正不肯停手，是紀師兄太頑強了……”的聲音帶了嘆息。

錢家樂怔了怔，往臺上看去。仔細一看，靈玉說的果然不錯，紀承天這項著實奇特，每次都將徐逆的劍氣化解分散，所以始終傷不到他的要害。無法造危及命的傷害，比試就要繼續，這不是他能控制的。

如果是尋常況，這是一等一的保命，就連遇到劍修，都能保留生機，可現在看起來卻分外慘烈。

錢家樂坐了下來，難以置信地看著蓮臺，喃喃道：“紀師兄爲什麼不肯認輸……”他也好勝，可這樣送上去找的行爲有什麼意義？

到了這個地步，誰也不能理解紀承天在想什麼，就連宋詡也不能。

蓮臺上的紀承天，再一次爬起來，紫郢劍的威力非同小可，他上的綠芒看起來搖搖墜，似乎隨時都會熄滅，可他還是站起來了。

爲什麼不肯認輸？此刻的紀承天，本沒有考慮這個問題，他只是不想倒下去，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站起來。每一次劍氣，都讓他到劇烈的疼痛，可他仍然不想倒下去，繼續自地衝上去。

也許，是這樣的疼痛讓他更清醒。有些事，他勸了自己幾十年，可格所礙，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他似乎想要借這樣的疼痛告訴自己，看，這世上比你厲害的人多得是，爲什麼不能承認自己輸了，承認自己沒有那麼重要？傷的後果已經造，爲什麼不能坦然接這樣的現實？再不甘，事實就是事實，在年紀小了幾十歲的徐正面前，本沒有反抗之力……

紀承天，連現實都不敢承認，你還有未來嗎？

看著再一次爬起來的紀承天，徐逆的鬱悶不比他。這樣慘烈的比試，看起來像是折辱對手，他本人一點也不好過。可是，紀承天這項太詭異了，他想結束這場比試，都做不到。沒辦法了，再這樣，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已經站不穩的紀承天，紫郢劍懸空飛了起來。

紀承天再次化爲綠影衝來，紫郢劍幻化出熒熒紫，整個蓮臺都被森然的劍氣覆蓋。紫郢劍帶著無數的殘影，迎了上去。

隨後而來的劍，讓許多人到無比驚豔。那道深紫的劍裡，似乎包含了許多深奧的，似有星辰流轉，似有虛空黑暗，似有風暴雷雲，似有冰雪蒼茫。仔細凝那道劍，彷彿看見一個世界的誕生，亦能看到一個世界的毀滅。天地間最玄妙的法則，都包容在，最後迴歸爲純淨的紫氣，在天地初分的時候誕生，化爲最銳利的鋒芒。

看到這道劍，昭明劍君瞳孔一，心口猛地跳了一下。這小子，什麼時候修煉到了這個程度？這是他曾經夢寐以求，卻一直不可得的境界，最後只能轉修紫雷，另尋天地。

紀承天上的綠終於被這道紫氣破開了。尖銳的疼痛襲來，他到解的暢快。

終於，不用再勉強自己，可以承認自己的失敗了。

紫氣泯滅，紀承天從蓮臺上消失，出現在了外圍。他的傷已經不存在了，可臉仍然蒼白，消耗本源導致的平衡被打破，影響仍然存在。

他抱拳：“多謝指教。”

徐逆回了一禮，道：“紀道友心志堅毅，在下亦益良多。”

紀承天勉強笑笑，化爲遁，回到太白宗的雲臺。

閻君出現，宣佈結果：“紫霄劍派，徐正勝。”

回到自家雲臺的紀承天，走到顧真人面前，深揖一禮，低聲道：“徒兒不孝，讓師父擔心了。”

顧真人嘆了口氣，看著他的目復雜無比：“你能記得就好，爲師多年看重，不只是因爲你天資出衆，更是因爲你是爲師的徒兒——既是徒，亦是兒，爲師希你能就一番事業，但更希你一生順遂。”

紀承天一向冷峻的臉上，出了容之。他知道師父一直待他很好，一名元嬰修士，能夠像自家師父對晚輩這麼和藹的並不多，一點也沒有元嬰修士的氣勢。他的子與師父大相徑庭，有時候還會覺得，師父以元嬰之尊，這般行事太過優。可直到此時，他才知道這對徒弟來說，擁有這樣的師父，有多麼幸運。

他眼角閃著芒，恭恭敬敬、心悅誠服地向顧真人伏下去：“弟子再也不會讓師父失了。”

“起來吧。”顧真人甚是欣，道，“你今日用，想必十分難，好好休息，恢復了，爲師纔會放心。”

“是。”紀承天沒有堅持，直接下了雲臺，回宮觀休息去了。

他的心結沒有全部消除，但已經開始搖，假以時日，自會慢慢消彌。

看到這一幕，靈玉幾人鬆了口氣。端木澄欣然道：“今日對紀師兄來說，是因禍得福了。”

陸盈風看著他，面古怪地道：“阿澄，你現在的表跟顧師叔真像啊！”

“有嗎？”端木澄臉。

“當然有了，將來顧師叔退位，你去做掌門最合適了，管家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