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麼恨？許寄波茫然中慢慢回想起多年來的經歷。

還記得當年剛門的時候，看到靈玉，知道自己與同時門，心中驚喜無比。之後三年，更是與來往切。兩人之間雖然還不到心的程度，但也是有來有往。什麼時候開始，們變這樣的關係，彼此對立，如鯁在？

是那一年祝融山慘禍，藉機得利，搶了屬於靈玉的機緣……許寄波自認爲做得夠了，提醒早日離開，還告訴轉爲法修，不要浪費時間，是程靈玉自己沒當回事。再說，也沒有吃虧，同樣一舉築基了。

每次想起這件事，許寄波就覺得委屈，然後惱恨。做錯了什麼？要這樣對待？離開攬月峰的那個夜晚，靈玉說的那些話，這些年來，時常回想，越想就越痛恨。

明明沒有做錯，爲什麼要這樣——這樣看不起？就像前輩說的那樣，凡人尚且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說許寄波就一定比不上程靈玉？

想到這裡，許寄波突然怔住了，前輩，對了，前輩……記得從攬月峰離開後，自己心如麻，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如程師姐所說，失了本，就在這個時候，前輩突然出現。

“呵，不過初初築基，也敢如此訓誡他人，真是可笑。築基修士而已，懂得什麼本，什麼仙路，什麼大道？”

失落之下，突然遇到這麼一位前輩，頓時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之後，在前輩的指點下，修爲突飛猛進，順利結丹。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便完全相信了前輩的話。

難道，前輩真的只是利用？

有些接不了，搖搖墜地後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靈玉看許寄波的模樣，已經知道了答案。慢慢說道：“我想想，簡真君到底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呢？剛剛築基的時候，你還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的你，沒有這麼自以爲是。戰場相遇。你也沒有這麼偏執，但是對我有著明顯的敵意。結丹之後……呵，你簡直把我當仇人了。想必。他應該是在你築基時出現的吧？丹錦師叔的元嬰大典上，我就覺得奇怪，你明明心不過關，到底是怎麼結丹的？現在想來，大概是簡真君告訴了你什麼？”

“……”許寄波心如麻。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這麼多年下來，對靈玉的恨意已是深固，被發現，心中依然不快，偏偏自己發現，這事確實不對勁。

直覺地不願意相信靈玉的話。自己能有今天，是因爲那個天大的機緣，還有前輩的指點。不然。今天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築基修士，不可能拜元嬰修士爲師，更不可能年紀輕輕結金丹。可是，前輩失去音訊後的這十年，自己不但修爲難有寸進。緒也越來越難控制……

“許師妹，連簡真君那樣的人。都被時之的反噬抹殺了，你呢？”靈玉笑瞇瞇地盯著。

難道，這真的是一條死路？未來真的不能改變？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怎麼樣，想說了嗎？所謂時之，改變得越多，到的反噬越大。我想，在你的計劃裡，除了你自己，我也是很重要的一環吧？如果你說了，也許我們還能補救。”

“補救？怎麼補救？”許寄波終於說話了，臉沉，“不要以爲我是傻子，以爲你會幫我！”

靈玉嗤笑一聲：“我當然不是在幫你，你大概不知道，你的行爲，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眼中出殺氣，“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每次想起來，都恨不得殺了你！”

被殺氣騰騰的目視著，許寄波心中一悸，口中卻仍然強：“既然如此，我爲什麼還要告訴你？你怎麼保證，告訴你之後，不會對我下手？”

靈玉笑了起來，從高睨著：“許師妹，你是不是搞錯了？我現在不是請求幫忙，也不是尋求合作，而是給你一條活路！如果你識相的話，看在你只是被人利用的份上，我放過你。如果你不識相……哼！即便我不能殺你，給你一點教訓卻是不難。再說，就算我什麼也不做，你現在的狀況，又能支撐多久？恐怕過不了多長時間，你就走火魔，瘋癲如狂了！”

一來就覺到了，許寄波現在的神狀態，絕對不正常。大概知道爲什麼，不經心境拷問就結金丹，豈是那麼容易的？這大概就是後患吧。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哪裡像是一位結丹真人？注重外相，擺譜……不說別人，想想你的師父，丹錦師叔是什麼樣的？就算什麼也不做，都能讓弟子們不由自主地敬畏，你呢？佔著這麼好的府，號令那麼多弟子，可行爲舉止，有一點半點的仙氣嗎？呵，我都不用手收拾，你已經自尋死路了。”

許寄波坐在椅子上，聽著的話，彷彿被去了全的力氣。沒有人比更清楚自己的狀況……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明明已經改變了命運，爲什麼過得比曾經的那個人生更加痛苦……老天如此薄待……

眼淚慢慢地從眼角滲出來，苦無比。

靈玉靜靜地看著，不再多說。不言沉睡後，不是不恨許寄波，可也清楚，許寄波怕是做了別人的棋子而不自知。簡真君是何等人？他有心的話，隨隨便便就能把許寄波這樣的小姑娘玩弄於掌。再說，這到底是同門師妹，丹錦真人與師父蔚無怏好，這層關係繞不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許寄波的緒終於穩住了。這十年來，的鬥志早就被自己磨掉了，靈玉結丹突破中期歸來，又當面破了的，確認那位前輩真的不會回來了，斷掉了最後的希。

“你想知道什麼？”低低地說，聲音裡滿是疲憊。

靈玉角出淡淡的笑，拂袖坐了下來：“我什麼都想知道，你從頭開始說。”

“從頭……”許寄波擡起頭，目癡癡地落在虛空裡。

過了好久，緩慢地開口：“我們許家，在大夢澤是個中等世家，世居寒山。我出的這一支，在族中只是偏遠分支，不曾出過結丹修士，一直沒有地位。我資質還可以，從小被寄予厚，但是，許家太大了，留在家族，我本沒辦法跟那些嫡支的兄弟姐妹競爭，於是，十七歲那年，我參加了太白宗招收弟子的法會，功進太白宗，離開了許家……”

“……我的資質只是普通，進宗門多年，一直不能築基。足足在煉氣圓滿徘徊了二十多年，我終於尋到了一枚築基丹，這才築基功……”

靈玉越聽越是心驚。本來以爲，許寄波要講的是遇到簡真君的經過，沒想到，所說的人生，與眼下的完全不一樣！故事裡的許寄波，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弟子，煉氣圓滿之後，蹉跎多年，才築基功，而不是年僅二十歲，就晉階築基的優秀弟子。之後的人生更是大相徑庭。在築基期消磨了一輩子，默默無聞，直到壽元耗盡，鬱郁坐化。

這樣的故事，在太白宗太尋常了，那些未能結丹的修士，大多數如此。還有許多人，甚至連築基都達不到，比如那位先祖。

“坐化之後，本以爲人生就此終結，不料，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回到了十七歲！這個時候，我回想起往事，十七歲那年，我曾經在寒山裡發現一塊奇石，昏迷了三天之久……”想起那個時候的心，許寄波面微笑，如果時間停在那一刻多好，絕之中突生希，何等喜悅？

“所以，這是你重來之後的人生？”靈玉瞇起眼，帶著疑地看向許寄波。

見點頭，又問：“所以，你知道祝融山會有慘禍發生，知道我因此得到機緣？”

許寄波猶豫了一下，點頭。看著靈玉，卻發現似在沉思，怔了怔：“你……你不生氣？”

靈玉的目轉到上：“爲何要生氣？”心念一轉，說道，“你沒發現嗎？你的心境比正常結丹修士差了很多。不管你記憶中的現實是什麼樣子，現在我已經結丹了，爲什麼還要糾結於不存在的現實？”

許寄波默然，若有所思。

“人生可以重來，這世上當真有如此奇妙之事？假如你記憶中的人生，是曾經發生過的現實，那麼現在又算是什麼？這豈不是等於，時長河逆流了？”靈玉喃喃自語。如果這是不存在的現實，那麼許寄波的記憶從何而來，如果這是存在過的現實，時間爲何會逆流？不言說得很清楚，時之，頗多忌諱，一旦涉及過多，就會到反噬。大乘修士尚且不能隨心所，許寄波憑什麼例外？

許寄波正想著自己的心事，忽然看到靈玉笑了起來。愣了一下：“你……你笑什麼？”

靈玉了手指，道：“我笑……你恐怕是被蒙了。”

“蒙？”許寄波茫然。

靈玉淡淡道：“一個活了幾百年的人，會像你這麼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