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世深消失了，周圍一切好像變了，又好像什麼也沒變。

靈玉長出一口氣，閉上眼，心跳慢慢平緩。

在此之前，從未想過，原來這些，已經了心底的魔障。

這些魔障，通過幻想中的人說出來，淋淋地撕開以爲已經癒合的傷口，讓直面自己的心。

原來，有那麼多不確定，那麼多自我懷疑。

仙路上，有人比更努力，有人比更強大，有人走得比堅決，都沒能走到最後，憑什麼能走下去？

這些懷疑，在丹田碎裂的那一刻，就深深地埋在了的心底。清醒以後，憑著寧折不彎的毅力重新踏上仙路，但這些懷疑，從未消失。

是個不服輸的人，從小就是。骨子裡深埋著桀驁不馴，不願意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低頭。但又是個隨心的人，太過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是喜是憎皆隨心而爲，這使得總是活得那麼自在瀟灑。的人就像的劍一樣，可以輕如羽，可以重如山，多變之中，藏著一狠戾之氣。

在此之前，一直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態度有什麼問題。嚮往著強大的力量，那就繼續往前走，不想要束縛，那就把一切束縛都拋開。

直到劍亡人亡那一刻，自以爲是的瀟灑，隨著坎離劍的斷裂，被打得碎。

然而，骨子裡仍然是驕傲的，驕傲得不允許自己認輸。所以，爬起來了，哪怕這一次，落在大多數人後面，要拼盡全力去追趕。

可儘管如此。人生信條的碎裂，卻不是不服輸三個字就可以掩蓋的。

開始懷疑，懷疑自己的路是不是正確的，懷疑自己是不是能夠繼續走下去。原來有那麼多人比強，憑什麼比那些人走得更遠？

一邊不服輸地咬牙追趕，一邊在心懷疑自己的人生。矛盾在心裡積累，糾結團。這就是之前的狀態。

如果不是剛纔的經歷，這些矛盾，也許會在結丹之時發。邁過去了，海闊天空。邁不過去，那就到此爲止。

這個心境制，將的患引發了出來了。化出一個個人，來質問。

你有什麼？你憑什麼？

於是，開始自省。

不管是程君影，還是程靈玉，都不是糾結的人。確認自己是錯的。會立刻調整自己的態度，而確認自己是對的，就會堅持到底。

沒錯，屠秋容說的是對的，徐逆說的是對的，羅蘊說的也是對的。這三個人，讓意識到自己缺失的部分，立刻承認了自己的不足。

而許寄波和蔣世深。代表的是另一面。人在極度的自我懷疑中，很容易推翻曾經的一切，扭曲本。如果被另外三個人的質問震住，轉而懷疑自己的信念，那麼。就會被這兩個人引上歪路。

像許寄波那樣的汲汲營營，不是要走的路。的努力固然值得讚賞。但那樣急切，試圖用外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從本上提升自己的修爲，是本末倒置，舍重取輕。

至於蔣世深，他比許寄波更不堪。不管怎樣，許寄波是在努力，他卻已經了魔障，完全走上了歪路。

連修煉的本都拋棄了，哪怕擁有再多的資源又怎樣？已經走錯了路，走得越快，只會錯得越多。

靈玉睜開眼，看著自己的手，出一抹笑。

直面心之後，帶來的是無比的輕鬆。

曾經的那條路，是錯了，但錯的不是方向，而是態度。不要因爲自己的不足，而懷疑正確的信念。的目標從未改變，的本心堅定如初，這一切無須懷疑。

長出一口氣，靈玉擡起頭。

姜時道、夏雙、白無尋、徐一併沒有消失，他們或站或坐，每個人似乎都在經歷著拷問。

“閉，閉！”突然大出聲的是白無尋，聲音尖利，卻沒有了往日的故作姿態，他怒視著前方：“我不後悔，我有什麼可後悔的？能爲阿幽報仇，付出再多，又怎麼樣？”

接著，目一變，帶著萬分的憐惜：“阿幽，哥哥不難過，一點也不難過。等哥哥爲元嬰修士，便可以重塑軀，哥哥一點也不難過……”

眼淚卻落下來了，變了低泣。

靈玉默默地看著。原來總是惹人發笑的白無尋，也有著傷心痛苦的往事。

夏雙盤坐在地，閉雙眼，沒有白無尋那麼激烈的反應，卻滿頭冷汗，顯然也在掙扎之中。

姜時道站著，臉上帶著茫然，不知道經歷的是什麼。

徐一握劍的手繃得很，直視著前方，喝道：“夠了！你說我可笑，我便可笑，你說我可憐，我便可憐？是，我一直以爲自己比你強，總是用同的目看著你，到頭來卻發現，是你比我強。我知道你其實看不起我，覺得我有劍君庇護纔有今日的一切，覺得我沉迷而心思不純。我……我承認，是自己太自以爲是，你比我強，可這又怎麼樣？錯的人從來就不是我！造你不幸的人不是我，讓你揹負這些的人也不是我，對你，我有歉疚，有厭惡，但沒有自責，更沒有痛恨。”

“……我是失去了份，但我還是我，不管什麼，我都是我。這個事實，無論是你還是劍君，都抹殺不了。”

果然，如此啊……

第二個清醒過來的，是徐一。他看清眼前的一切，警覺的目立刻掃向其他人。

白無尋、夏雙、姜時道都還沉迷在幻想的心境中，而靈玉，慢慢睜開了眼睛。

也是剛剛清醒吧？徐一這般想著，看向靈玉：“程道友，你……”

靈玉抹了抹額上的虛汗，對他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徐道友果真心志堅定，在下險些迷失其中，難以掙。”

徐一鬆了口氣，道：“哪裡，僥倖而已……”

接著是白無尋，看到靈玉和徐一坐在角落裡，他心中一驚，向他們走來：“兩位道友，果然修爲不凡啊！”

靈玉笑笑：“只是早了一步而已，此制真是可怕，有如心境拷問一般。”

“是啊，”白無尋眼中多了一些東西，態度也坦然得多，“能夠經歷這場心境拷問，此行不虛。有些事，還以爲自己已經忘了，沒想到……”

三人都陷了沉默。

不多時，夏雙也清醒了，看到他們，直覺地喚：“三位道友……”隨後看到還未清醒的姜時道，不張起來，“姜大哥！”

姜時道的狀態看起來很穩定，沒有神扭曲、滿頭大汗的況，卻一片茫然，始終沒有清醒的跡象。

白無尋道：“夏道友，這種事，別人幫不上忙，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

夏雙回過神，點點頭：“白道友說的有理。”儘管如此，還是張地護衛在側。

靈玉默默地看著，搖了搖頭。

“程道友似乎不大認同夏道友的行爲？”耳邊忽然傳來徐一的聲音，他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法傳音。

靈玉心中一，傳音回道：“夏道友深義重，固然令人佩服，可是……”

“可是？”

“之一字，何其紛擾？有無，多，牽腸掛肚，斤斤計較……倒不如一筆抹了，清清淨淨地尋仙問道。”

徐一目閃了一下：“這話聽起來……程道友似乎很有會。”

靈玉自嘲一笑：“不過有些罷了。若是了，對方無，何等傷懷？即便對方有，又要糾纏不休。心事浮沉，起起落落……徐道友，你覺得，這樣能夠得證長生？”

“……”徐一深深地看著，“原來程道友有如此高遠的志向。”

靈玉笑了起來：“我們修仙之人，不想著長生，還能想著什麼？家師曾經訓誡，人不可能永遠不出錯，只能時時自省。捫心自問，長生之路，纔是我所，我所求，其他都是旁枝末節，不要也罷。”

“可是……心念通達，皆在本心，只要把持住本心，有無，都是通途。這世上亦有不深義重的雙修道，程道友爲何如此絕？”徐一的目，帶著探究的意味。

“絕？”靈玉淡淡道，“從來不曾得到，談何絕？只是不曾抱有希罷了。”

“這麼說，程道友只是覺得，自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所以……”

靈玉忽然轉頭，看著他：“徐道友，你爲何如此興趣？難道在下說了什麼，令你有而發？”

徐一怔了怔，打了個哈哈：“只是心有所罷了，覺得程道友好像想得很通。”

靈玉搖搖頭：“什麼通？無非覺得，修仙路上，長生最重要罷了，其他的，不必太過強求。”

“姜大哥！”夏雙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姜時道終於清醒了，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夏雙，長長吐出一口氣。

“姜大哥，你還好吧？”夏雙張地看著他。

“無妨，”姜時道安地笑笑，向他們幾人一揖，“有勞幾位久候，既然大家都破了制，那就繼續前進吧。”

ps：

月中了，是不是應該求個紅什麼的？呃，沒怎麼求過票，略微有點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