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書華要走，二伯明顯一愣，等看清了書華眼底的怒之後，他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剛纔說話語氣太重了。但事已至此，難道還讓他一個長輩去向一個晚輩認錯？即便是打死他也拉不下這個臉面的

氏與二伯生活了十幾二十年，對二伯的習自然是極爲清楚的，眼下只稍一個眼神，就察覺出了二伯的心思，適時地爲他找了個臺階：“大家都先別急，有什麼事兒坐下來好好說，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事是沒法子解決的。華姐兒來到博園的日子說也有兩三個月了，每日晨昏定省，皆是彬彬有禮，這麼知書達理的好孩子，我相信不是會害人的。”

書華也沒想要真與他們撕破臉，見到氏主放低姿態，便也沒有再繼續犟下去：“我來到博園住了這麼些日子，二伯與二伯母待我亦是極好的，這份恩我記在心裡。可是這兩天裡狀況不斷，就拿大姐傷一事來說，原本想著求二伯與二伯母給我一個說法，可沒想到……我最後反倒了你們懷疑的目標……”

二伯的臉略微有些尷尬：“關於畫姐兒的事，我暫時還沒來得及理，那件事兒的確是我理不妥，你怪我也是應該的。但是書的事卻不同於小打小鬧，這一次是差一點就丟了命，若非正好有人經過，可能早就死掉了如今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卻說是你推下水，我這……不得不懷疑你。”

“既然是懷疑，又爲何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書華微微垂下眼眸，語氣滿是無奈，“你們在來我之前就已經認定了書所說的事實，就算我現在說破了皮子也只是徒勞，你們本不會相信我。”

“華姐兒，你先別急，這事兒咱們可以慢慢說……”

“我不是著急，我只是覺得傷心。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現在孤一人在蘇州，除了你們以外，我再無其他依靠。我原本以爲，只要自己謹守本分，就能夠討得二伯與二伯母的歡心。可我沒想到，饒是我這樣小心，也還是被人潑了髒水，更讓我寒心的是……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我。”說著說著，書華漸漸紅了眼眶，倒真像是了莫大的委屈。

“傻孩子，我們哪裡會不相信你？可別胡思想了，”氏又悄悄拽了二伯一把，示意他也說兩句好話，安一下書華。

二伯方纔之所以那麼強，主要是因爲聽了書的話之後，一時被氣昏了頭。眼下親耳聽到書華的話，又想到這事兒的確沒憑沒據，要真是冤枉了，得搬出博園，到時候事鬧到族裡面，他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想到這裡，二伯的態度也慢慢變：“我剛纔也是一時急，語氣有些。你二伯母說

的對，現在都是口說無憑，大家都沒證據，我絕不會妄下判斷的。”

聽到他這麼說，書華估著第一關已經過了，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臉上卻仍舊掛著沉悶的表：“這事兒也不能全怪二伯，我不該急著生氣，說話也有些衝了，下次我不會了。對不起。”

侄兒都已經道歉了，他這個做長輩的自然是不能再計較下去，立刻就擺出一副大度的姿態：“都是一家人，就算有誤會，只要說開了就沒事了。”

書華點頭，吸了吸鼻子，深呼一口氣：“嗯，我省得了。二伯，聽說書已經醒了，應該是沒事了吧？原本我還打算來看的，正好現在我來了，要不趁著這個時候去看看？”

不等二伯說話，氏就首先開了口：“現在緒不是很穩定，大夫說要好好休息，你暫時就別去打擾了。等過兩天，的子好些的時候，你再來看吧。”

“哦，那我過兩日再來吧。如果沒有什麼其他的事兒吧，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點。”

書華轉離開，纔剛出了堂屋的大門，就忽然從旁邊衝出來一個人影，直直撲向書華。

書華被嚇得連退數步，扶著門檻不可思議地看著春桃，眉頭擰一團：“你這是要做什麼？”

此時此刻的春桃從昏迷中醒來不久，上還穿著睡覺用的青單，頭髮得像個窩，皮蒼白如紙，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面目極爲猙獰。剛剛聽到書華到彩雲園來了，立刻就掙扎著從牀上爬了起來，原本還以爲老爺會爲們母出一口氣，卻沒想到一轉眼就見到書華平安無事地從屋裡走了出來，立時氣不打一來，惡狠狠地撲了上來，想要抓住爲兒討回一個公道

“你這小丫頭好狠的心腸我家書那麼好的一個孩子，你居然都不肯放過？我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到底是個什麼”

這個時候，氏與二伯都聞聲走了出來，他們見到著不整的春桃，俱是一愣。尤其是二伯，心目中原本好的春桃，居然轉眼就了這副模樣，簡直讓人倒足了胃口他的眼中不出幾分嫌惡，就連說話的語氣也在無形中增添了幾分冷漠：“你到底還有沒有規矩？這大白天的，你穿這副樣子衝出來罵人，你是想要扮鬼嚇人？還是把博園當你家菜市場？”

氏來兩個婆子：“快將春桃給我送回房間，好生看著，莫再讓跑出來嚇人。”

春桃也不是個缺心眼的，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很嚇人，之前是被氣得忘記了要梳妝打扮，匆匆忙忙地就衝過來了平白捱了老爺一頓臭罵，春桃心裡除了懼怕，還有就是委屈。但一想到書還躺在牀上，而

兇手就在眼前，一下子又顧不上那麼許多了

含著眼淚，泫然泣：“老爺，奴家只是個下人，自小長在鄉野，不懂得什麼家教規矩。要是奴家犯了什麼錯，您怎麼懲罰奴家都沒有關係，奴家全都心甘願。可是奴家的兒還只是個孩子，差點就丟了命，這不是一件小事啊老爺，您怎麼能夠忍心傷害親兒的兇手逍遙法外？”

“你這是在指責我理不公？”二伯越看，越覺得難看。平日裡見到春桃的時候，總是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就好像易碎的瓷娃娃，總能輕易激發他的保護。可是現在，就是棵枯黃的野草，毫無，就連多看幾眼也會覺得難。

“奴家不敢，奴家只是希老爺能夠幫書討回一個公道。書親口說了，是五姑娘將推下水的，雖然書一直說五姑娘不是故意的，可奴家這個做孃的，怎麼能夠忍心兒差點被人殺害？書還只是個孩子，什麼事兒都不懂，與五姑娘無冤無仇，沒有理由會陷害五姑娘的”

春桃說得聲淚俱下，二伯的心忍不住又開始搖了，春桃的話並無道理，書本沒理由去陷害書華……

見到二伯沉默，春桃知道他已經開始有些相信自己的話了，當即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五姑娘生在家，早就習慣了後院裡的爭鬥，奴家曾經就聽說過，親自人打了親姐姐幾十板子，還將自己的繼母趕出了開國公府。這樣一個厲害的千金小姐，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老爺，您一向聰明睿智，不該就這麼聽信了五姑娘的狡辯之言啊”

說完這些，還使勁地往地上磕頭，額頭都被磕破了皮，鮮溢出。看起來倒真是深意切，人心生同。

二伯的語氣立時沉下三分：“夠了華姐兒是什麼份，你是什麼份，得到讓你來說三道四？”

“奴家自知逾矩了，只要能爲兒討回公道，奴家甘願接家法置，但求老爺能看在書自小跟著奴家在外吃了那麼多苦的份上，求您爲主持公道”

春桃的哭喊聲不低，很快就引來了很多下人的注意，他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靠過來圍觀，但也在有意無意中往這兒瞥過幾眼。

氏擔心這件事兒會爲家裡下人們的笑柄，立刻給那兩個婆子使了個眼，婆子們會意，正準備上前拖人的時候，春桃忽然氣急攻心，又吐了一口，整個人跪坐在地上，鮮紅的掛在蒼白的角，鮮豔如夏花，刺人眼睛。

見到這般模樣，二伯忍不住放語氣：“這事兒我自有打算，你先回去歇著，別再瞎折騰了。”

“奴家賤命一條，死了也沒什麼關係，但奴家的兒是無辜的，

不該此委屈的。奴家……奴家只要一個公道……”開始大口氣，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二伯猶豫再三，終是心生不忍：“既然你這麼想要一個公道，那我就還你一個公道。”

聞言，春桃原本灰濛濛的眼中立時綻放出彩，猛地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隨後就暈死過去。

二伯讓人將春桃送回屋裡，又派人去請大夫，等到春桃被安置妥當之後，他方纔面爲難地對書華說道：“書是這件事的害人，認定你是推下水的兇手，可你又說是在撒謊。現在大家都沒有證據，而你原本就不是我博園的人，就算你真做錯了我也不能對你做什麼。這事兒按照族規，你應該被送到祠堂，由族長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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