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和也遠遠看見了含釧,沖含釧略顯尷尬的笑了笑。
牛車駕到,含釧讓拉提帶著小雙兒,先把東西拿進去,再問鍾嬤嬤,「您若不舒服,也進去歇一歇吧。」
鍾嬤嬤沒說話,隻搖了搖頭。
哭喊的人一見鍾嬤嬤,眼睛瞬間亮了,立時撲上去抱住鍾嬤嬤的,連聲喚道,「姐姐!姐姐!您可算是回來了!姐姐,您外甥和妹夫都被抓進牢去了!您救救他們求您救救他們」
人的嗓音惹來街坊四鄰的圍觀。
含釧深覺,這間食肆,這些時日風頭是出盡了,每每都被當做天橋下耍雜耍的被圍觀。
含釧看向胡文和,還穿著綉鸕鶿的服,烏紗帽也戴得齊整,應當還在當差。再看鐘嬤嬤那妹妹,上雖著便服,可袖口、襟、擺都沾上了厚厚的灰漬,黃皮寡瘦,麵頰狠狠凹陷,看上去這些日子是吃了許多苦頭的。
進牢了?
含釧眼神疑地與胡文和對視。
胡文和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主家也回來了,清咳一聲,「先進去吧,進去再說。」
含釧點點頭,手將鍾嬤嬤扶進了宅子,胡文和隨其後,人見大傢夥都進屋了便抹了淚,利索地爬了起來,埋著頭跟了進去。
小雙兒將廳堂閉的窗欞盡數開啟,傾灑一地。含釧餘瞥見人不由自主地躲了躲突如其來的亮,又想到將才人口中說的「牢」二字
是犯了事嗎?
可犯了事,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邊還站著京兆尹的六品兒?
鍾嬤嬤口中的「蓮妹」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捂住臉,哭得肝腸寸斷,口中嘟囔不清地說著話,「您外甥先前考秀纔有人引他說是有題能提前給他咱們便信了您不願意拿錢出來我與阿良便將宅子宅子抵了出去」
含釧麵無表地聽著。
他們兩口子,當真是一對豺狼虎豹。無論做任何事,都想走捷徑,什麼東西都想通過不正當、不合理的方式獲取。
胡文和見那人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又想起主的叮嚀,便耐著子接過話頭,詳細解釋,「兒子考秀才作弊,用宅子作抵押,在當鋪拿了二百兩銀子,疏通關係提前花錢買了考題。如今,兒子不僅鄉試沒考過,甚至東窗事發,京兆尹順藤瓜到了他們家,將那宅子充了公,參加考試的學生判了流放三千裡,抵押宅子的父父母罰得更重一些,削籍為奴,剝奪名下所有庶務。」
胡文和頓了頓,「京兆尹去搜查宅子時,還發現了未用完的一百一十兩銀子。」胡文和看向鍾嬤嬤,「您是這家唯一的脈親緣,照大魏律例,若您拿的出補足當鋪的銀子和抵押產生的息子,這宅子與其他的庶務便可全數奉還於您。」
胡文和從袖中掏出了一本小冊子,唸了念:「東郊林場二十畝後海莊地十畝香山山地十畝」
這些應當都是鍾嬤嬤出宮後置辦下來的產業。
含釧瞪圓了眼睛。
幸福會不會來得太突然了?
這這簡直就是躺著掉餡餅呀!
含釧答應了鍾嬤嬤一定將宅子拿回來,可一無權,二無勢,唯一手上寬裕的便是銀子了。冷眼看那兩口子,一個惡一個蠢,日子必定會過得賣房賣地。到時候,就出錢給買下來再還給鍾嬤嬤。
如今
這算啥?
隻要補齊當鋪剩下的九十兩銀子和產生的息子,鍾嬤嬤出宮後置辦下的所有產業,全都能歸原主!
東郊的林場?
東郊的林場,種橘子最好吃了!
酸酸甜甜!多個大!
哈哈哈哈嘎嘎嘎嘎!
含釧拍了拍脯,有點想笑,但見鍾嬤嬤神嚴肅,便生生地止住了笑。
含釧似笑非笑的樣子,功逗樂了胡文和。
可的。
還是像金魚。
胡文和神和了很多,再問鍾嬤嬤,「您是否願意補齊銀子與利息?若您願意,今兒個咱們就能去牙把文書辦妥。」
願意願意!
含釧張地看向鍾嬤嬤。
知道鍾嬤嬤心。
可如今不是心的時候!
若這時候心,那便是對自己的心狠!
鍾嬤嬤抿住,手握了團,一開口,嗓音喑啞,「他們便為奴了嗎?還有我那外甥,流放幾年?還能」鍾嬤嬤深深吸了口氣,「還能回來嗎?」
「他們的契是活契,不是死契。若是他們肯乾能幹,攢夠贖的銀子,主家便自會放人。」胡文和解釋道,「至於您的侄兒,流放三千裡做苦力,照律法是要做滿十年的。科舉考試不容兒戲,既是舞弊,留他一條命,也是看在他雖拿到了題,卻也沒考過的份兒上。」
含釧簡直想笑。
實在是太可悲了。
提前買了題都沒過!
這水平多次呀!
甭說十年流放,便是終生流放都使得!
人的哭聲放得更大了。
什麼也沒有了!
什麼也沒有了!
房子!地!兒子!
啥都沒有了!
還要削籍為奴!
人跪倒在地,匍匐著拽住了鍾嬤嬤的角,滿麵是淚,仰著頭顯得十分可憐,「姐姐您饒了我們吧您同這爺說一說我們都是鬼迷了心竅,豬油蒙了心您當過奴才,您知道有多苦的呀!還有您那外甥,自小就讀書,沒做過重活兒,您您救救我們吧!」
鍾嬤嬤的擺被搖晃得四掃風。
這種事,沒法勸。
含釧和胡文和對視一眼。
胡文和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含釧也大方地回了一個笑。
隔了許久,鍾嬤嬤默默地將拿開,把擺從人手中一點一點扯了出來,聲音哽咽,「你既知道做奴才苦,你為何還如此待我?」
鍾嬤嬤眼眶發紅,卻沒有眼淚落下來,「既是違反了律法,那便著吧。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與你計較,事事憐惜你,讓著你。」
「可旁人不會讓著你寬容你啊!府不會,律法更不會!我這輩子,唯一對不起你的,隻是為了闔家生計,我選擇宮賺銀子,卻沒教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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