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那張臉變得快極了。
一下子便從趕盡殺絕,變親切心
嶽七娘沒反應過來。
含釧上前輕緩地扶嶽七娘坐下,靠著輕聲耳語,「您自個兒想想,您到我這兒鬧這麼一場,便宜了誰?」
嶽七娘沒懂,狐疑地抬頭看了看含釧,正好瞥見小娘子圓潤潔的側臉。
含釧臉半分未變,聲音放得輕輕的,隻落進了嶽七孃的耳朵,「如今整個北京城裡笑話都是裴家,您與您的家族若是聰明的,便可不作聲。若是想搏個好名聲,便是退婚也退得。可如今您跳進來橫一杠子,嘲笑裴家的人全都轉頭來嘲笑您,您說說,您鬧這一場,究竟是便宜誰了?」
縱然是與裴七郎定了親,這姑娘也沒道理來鬧。
若是與裴七郎深種,將看作敵,恨怨厭惡,還尚能理解。
聽那口氣,兩個人也不是甚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心伴。
那,這姑娘來鬧什麼??
除了裴家耍手段,把這咋咋呼呼又沒啥城府的姑娘推出來轉移視線,含釧實在是想不到任何其他的理由。
嶽七娘一下子愣在原地,囁嚅了,順著含釧的作便坐了下來,裡喃喃道,「前些時日,裴家的嬤嬤過來請安,和伯孃說起了這件事說裴七郎了好的排頭,連帶著京城裡也嘲笑這門親事當時祖母恰好不在,去曉覺寺上香禮佛了我便在旁邊聽了去」
伯孃
裴家的嬤嬤
當時伯孃聽了那話,意有所指地跟說,「如今嶽家門楣日漸低了,你又是個自小沒孃的孩子,若是這時候能去幫自家郎君出個頭,沖個鋒,往後嫁了,也能得婆家一眼高看。」
便將那話聽進去了。
一心想爭個臉麵。
至,要出個頭,證明自己不是沒用的兒媳婦兒
含釧探給嶽七娘斟了一盞薄荷葉泡的冰糖水,輕輕開了口,「攛掇您來鬧,便是將您往坑裡推。您仔仔細細好好想想,在您跟前說這話的人是什麼意思?又有什麼目的?您鬧這一場對有什麼好?想通了這關節,您便明白,兒不是您的敵人,更沒興趣摻和進豪門恩怨中去——想坑您的,另有其人。」
說完,含釧笑著把茶盞放在嶽七娘手裡,便出了間,留嶽七娘一個人仔細捋一捋。
一出去,含釧便笑盈盈地同各府的太太夫人們福告了個不是,「擾了大傢夥的清閑,著實是對不住了。」又回頭看了看裡間,「小姑娘出好,不得委屈,使使小子也是有的。如今坐下來靜下心想明白了,姑娘與姑娘之間的小打小鬧都是常事,大傢夥兒也別放在心上!」
幾句話便將剛才的舉止全給摘清了。
馮夫人的嫂嫂看向含釧的目多了幾分凝重。
是這份養氣的功夫,這賀掌櫃的便不是一般人!真不愧是宮裡出來的使!
含釧笑著回了灶屋。
嶽七娘目複雜地看著那老闆娘姿拔的背影,心裡有些。
仔細想來,這老闆娘說得有道理。
如今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是裴家!是裴七郎!若已過門,了裴家的媳婦兒,那便自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分明還沒有過門!裴家的嬤嬤當著和伯孃的麵兒,紅著眼眶說起這事兒,話裡話外不就是指著出麵替裴七郎擋了這場災嗎!
還有伯孃!
嶽七娘心如麻。
伯孃緣何要推波助瀾,放來闖這樁禍事!?
母親去世得早,父親是翁主次子,便有些放浪形骸,不加進取家中都是伯伯支撐著,可饒是如此也擋不住嶽家的頹勢靠著太妃的關係,攀上裴家這門親,裴七郎的叔父正好是大伯的頂頭上司,當時伯孃可是高興極了的
嶽七娘卻怎麼想也想不通。
含釧說送一盤桃花便當真回灶屋,發了紅曲油團,豬油、麵做了水油團,水油團包裹住油團,搟開捲起,反覆三次,麵皮便了的桃紅,包上蓮蓉餡兒,送進土窯烤,再點上正經桃花的鵝黃花芯,看起來很漂亮,聞起來也很香。
含釧用四個桃花裝盤,盤子是大大的、瓷白的廣口盤,底兒淺麵廣,又用山藥核桃泥一小節壯的樹榦,再擺上三張拭乾凈的桃樹葉,看著便是人麵桃花相映紅的意味。
端上桌,含釧笑著讓小雙兒換清茶,絕口不提將才廳堂裡的那些話,隻說吃食,「您好好嘗一嘗。若是好吃,再同您介紹其他的好吃食。」
含釧轉頭要走,卻被嶽七娘喚住。
「你您留步!」
含釧停了步子,轉過頭來。
嶽七娘看含釧的眼神略微有些閃躲,形容姿態也稍顯扭,「將才我著實不該口出狂言裴七郎素來風流無度,您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他招惹的姑娘,隻是您是他唯一一位吃了這麼難吃閉門羹的姑娘」嶽七娘語氣有些猶豫,「兒也是聽了攛掇,便來尋您的麻煩,如今想想除了讓北京城裡的人將兒與裴七郎捆在一起,相提並論,實在是沒有其他的用」
等等。
嶽七娘說完這句話,便頓住了。
若來找食肆掌櫃的麻煩,傳在北京城裡,當真與裴七郎分不開了
祖母當時聽見裴七郎這件奇葩荒唐事是什麼態度來著?!
祖母好似很生氣?
自小在祖母跟前長大,祖母待心肝,凡事為著著想往前裴七郎荒唐,總覺得男人哪有不荒唐的,去了這個來了那個,天下烏都是一般黑,隻是一部分是磨砂黑,一部分亮黑便將祖母勸住了。
隻是這次太過荒唐,不僅在北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還摔斷了——祖母便更生氣了,恐怕氣得了退婚的念頭。
伯孃,應當是不想與裴家退親的吧?
畢竟大伯還在裴家叔父手下當差
嶽七娘突然想通了其中關竅,心中微涼,一抬頭卻早已不見了老闆孃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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