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紛飛。
黃近手裡握住那捲書,看著窗外笑著問道:「禪子來學宮也是悟禪?」
禪子並不吃驚,隻是平淡的說道:「參禪這種事,自然是要看的夠多才行,看青山有青山禪,看綠水有綠水禪,看得多了,懂得禪便多了。」
黃近苦笑道:「禪子這番高論,黃近實在難以理解。」
禪子笑了笑,沒有繼續深說下去,隻是轉換話題問道:「學宮是儒教門下的第一學宮,這座藏書閣裡更是修行法門多到不敢想象,為何你居於此地,不曾有半點想法,真是無無求?長生之道應當是對於每個修士都有,能為雲端聖人更能讓世人欽佩。」
黃近淡然道:「知道自己不了,便不想去做了,看起來倒是像有些畏難的樣子。」
禪子微微一笑,隻是雙手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
黃近看著禪子,乾脆往前走了一步,嘆道:「若不是沒有機會,黃近其實也很想去佛國看看。」
山河裡的修士喜歡稱呼那片土地為佛土,但實際上書上很多記載,那片地方其實是一佛國。
禪子再度微笑,「小僧啟程返回佛土的時候,若是你願意,可隨我到靈山做客,隻是山上的經文,大多都是梵文,讀起來不容易。」
佛經容大多晦,翻譯之後大多難留真意,除非有高僧大能,佛法深之輩,親自註解,要不然即便是翻譯過來,也很難看懂。
黃近搖搖頭,輕聲笑道:「再有十年景,讀完藏書閣裡的書,黃近便要下山了。」
禪子極為聰慧,在學宮待了兩年,已經猜到黃近所想,下山便是世,隻是這個世是那個周國還是延陵,未能可知。
黃近沒有繼續說下去,路在前方,尚未走上去之前,說再多都是妄論。
禪子低聲道:「人人有所求,你既然不求這條修行大道,走在別的道路上,要是走得夠遠,自然便是一個極好的結果。」
黃近嘆了口氣,「走得再遠,旁人也覺得你低人一等。」
禪子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山上山下之分。
在佛土,實際上普通民眾和他們這些僧人之間,關係融洽,從未出現過山上迫山下的景,在靈山,其實也有很多信徒偶爾得見,他的兩位師長在寺廟裡掃地參禪。
那兩位師長,便是兩位聖人。
山河聖人高坐雲端,劍仙遊歷世間,見到一次都不容易。
可佛土便要容易的多。
隻是再如何親無間,山上和山下,始終是兩個世界。
這當中有一條鴻,便是那條修行大道。
修士境界過於高妙,移山填海,即便是有數百萬軍隊又如何,一樣攔不下。
正是如此,才會有山上山下之分。
即便是世俗王朝裡擁有那麼多修士,但始終這個世間真正的主宰是那些聖人,聖人不出,說得上話的就是觀主掌教這一類人。
「山河的話事人,從來都不是一般人。」
禪子心想著修士本來就算不上一般人。
在絕對強大的實力下,不管是什麼謀詭計,計謀謀劃,都顯得那麼弱無力。
黃近合上那捲書,認真說道:「即便是所有修士都不關心人間俗事,山下百姓依舊忌憚。」
禪子點頭,「懼和貪,害怕強大,即便讓出一步,也總會不滿。」
黃近疑問道:「所以人間不值得?」
禪子罕見的皺了皺眉,「不知道誰說的這番話,小僧卻是一直覺得有錯,人間如何不值得?再如何糟糕的人間,都會有閃點。」
黃近哈哈一笑,不再多說。
一葉障目也好,窺一斑而見全豹也好,都有自己的看法。
人人眼中都相同的人間,不會那麼好。
禪子忽然開口說道:「掌教是個好人。」
黃近沉默了一會兒,點頭道:「是的。」
——
年宋沛今天沒有去藏書閣找黃近說話,原因是因為顧緣在昨天給了他一本聖賢書籍,要讓他今天背完才行。
宋沛坐在窗前,看著窗外大雪出神。
那本書被他隨意放在桌上。
屋子裡有爐子,爐子裡有木炭,都是上好的東西。
他是掌教唯一的學生,自然待遇極好。
實際上宋沛上山之後,山上不管是真的喜歡宋沛還是假的喜歡宋沛,都沒有人對他如何,畢竟掌教執掌學宮這麼些年,也就隻收了這麼一個學生。
金貴程度,由此可見。
若不是學宮向來沒有掌教的學生便一定會是下任掌教的說法,隻怕宋沛早就被視作未來的學宮掌教,結他的人會比現在多出不。
在這種事上,其實山上和山下又有多大的差別?
很多想通之。
宋沛著腦袋,實在是覺得無趣。
對於這座學宮,宋沛住了兩年了,倒是知道不,知道整個延陵都要聽學宮的聲音,知道自家先生是這座學宮的掌教,也就是天底下學問最大的讀書人。
還是天底下最會打架的讀書人之一。
對於先生是天底下學問最大的說法,宋沛其實不怎麼疑,可是對於先生打架最厲害之一的說法,宋沛一直有疑。
就先生那樣,平日看著便弱不風的樣子,打架能行?
宋沛嘆了口氣,現在先生也不在,就算是他想問問,也沒有辦法啊。
無打采看了許久的大雪,宋沛忽然想去看看學問潭。
之前先生總說那個地方很不錯,宋沛上山之後也的確是有這個想法的,隻是後來聽說在那邊研究學問的老夫子很多,平日裡也就沒敢想著去打擾。
隻是現在,老夫子們應該不會在大雪時節還在那裡待著吧?
想著便要做,宋沛嘿嘿一笑,在屋子裡找出一把油紙傘,推門而出,一路小跑。
沿途許多學宮學子見到宋沛風塵僕僕的樣子,都停下腳步看了幾眼。
這個年,現如今已經是山上除去顧緣,最值得關心的年輕學子了。
甚至還有幾個年紀稍大的學子還笑著提醒宋沛慢一些。
不過是不是真心實意,便很難說了。
人心畢竟隔著肚皮,看不清楚。
宋沛一路小跑,在通往學問潭前的道路上留下了深淺不一的腳印。
天寒地凍,隻是走了小半路程,宋沛便覺得已經不了,便想著要是能看見學問潭還有夫子研究學問,該是如何景,隻怕這纔是真正埋頭於聖賢書裡的讀書人吧?
宋沛嘿嘿一笑,便覺得理所當然,這學宮裡還是沒有一些真是埋頭做學問的讀書人,那天底下哪裡去找這種真正的讀書人。
隻是越是往前走,風雪越大,一把油紙傘隻怕是擋不住風雪。
宋沛了口氣,在雪地裡深淺不一的走著,很快便疲力盡。
遙遙去,遠有一棟簡陋茅屋。
在風雪之中,世獨立。
宋沛走近之後,發現茅屋裡有些許燈,想著這天寒地凍的,便想著要停留片刻,於是了傘,便叩了叩門。
砰砰砰!
茅屋裡麵傳到一道不耐煩的聲音,「是哪個混蛋小子?」
聲音蒼老,想來是上了歲數。
宋沛輕聲道:「學生宋沛,想借老夫子的茅屋避一避風雪。」
「宋沛?誰的學生,這麼不知道規矩,敢來此?」
裡麵那人的聲音仍舊是不耐煩,並無疑。
宋沛正道:「學生是蘇夜蘇先生的學生。」
蘇夜的學生,想來在學宮不管何都是能夠得到禮遇,可偏偏在這棟茅屋前,宋沛並沒有收到該有的禮遇,屋沉默了很久,才聽見有腳步聲,一小段時間之後,門才被人開啟。
有一個花白頭髮,材矮小的老人開啟門,站在屋看著宋沛。
宋沛看著老人一頭糟糟的頭髮,心想著這是哪一位老夫子,平日裡所見的學宮長輩都是儀容一不苟,哪裡會有這般景?
老人就站在門口,再度問道:「你是蘇夜的學生,何時所拜?」
宋沛想著自家先生也沒有說這些事不能說,想了片刻之後便一五一十的把相識過程都告訴了老人,最後才說道:「先生尚未歸來。」
老人皺著眉頭,這個已經好幾十年沒有見過外人的老傢夥最後點了點頭,說道:「跪下吧。」
宋沛沒來由的有些生氣,自己見了這麼多學宮長輩,可沒有一個人是這般對待他的,大多好言好語,再怎麼不濟都不會惡語相向,可這一位,一見麵便要他跪下。
是何道理?
老人不悅道:「你見你家先生,要不要跪?」
宋沛心想著自己見了先生,雖說是要行禮,可先生從未我跪過……
老人有些不高興,揮手打斷宋沛的想法,他了臉頰,皺眉道:「蘇夜見了老夫都要喊老夫一聲先生,老夫讓他跪下,他也隻能跪下,你這混小子,難不比蘇夜還要厲害不?再厲害,見了老夫,一樣要跪。」
宋沛氣急,口而出,「老先生,你算啥東西,憑啥我家先生要你先生?」
老人一拍腦門,手揪住宋沛的耳朵,冷哼道:「老夫算什麼東西,讓你仔細看看。」
說著話,老人把宋沛直接就拖到了茅屋裡。
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門。
在這個世間,能讓學宮掌教蘇夜喊上一聲先生的,連雲端聖人都沒有資格,可不就隻有這茅屋裡的老人一個人嗎。
要說這老人當年做過什麼大事。
好像也還行,就是和已經聖的儒教聖人有一場罵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