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一定能帶著安全逃的。

后的箭已經無法及，他們已經逃離程。喊殺聲逐漸遠去，夜也籠罩了整個山林。

滌惡這樣矯悍的馬，也終于力有不支，放慢了腳步。

明月出山林，清輝染得周圍一片銀白。整個世界冷清寂靜，如在沉睡。

剛剛的那一場生死廝殺，恍然如夢。

黃梓瑕只覺得李舒白抱著的雙臂，漸漸松開了，但靠在上的力量，卻越發沉重。

心中張，但也只能屏息靜氣，任由滌惡馱著他們緩緩走了一段路，然后才輕輕地他：“王爺……”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頭靠在的肩上。聽到了他沉重的呼吸聲，那沉滯的息噴在的脖頸上，明顯是不對勁的。

抬手抱住他的腰，仰頭看他。

手上黏黏的，尤帶溫熱，知道那是什麼。

而李舒白閉上了眼睛，聲音飄忽地說道：“黃梓瑕，接下來的路，得給你了。”

扶著他傾倒下來的，著眼前黑暗的山林，不知道自己在何，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往何方。前無去路，后有追兵，而自己如今唯一的倚靠，已經倒下了。

咬一咬牙，低聲應道：“是。”

前方是一條山澗，周圍茂林叢生。有水，蔽，又能迅速逃離的地方。

先跳下馬，拍了拍滌惡的頭。滌惡一貫暴烈，然而此時卻通解人，跪了下來。

將已經昏迷的李舒白從馬上拖下來，看見了扎在他肩胛上的那支箭，不敢去拔，先到水邊翻了翻草叢，找到幾株鱧腸和茜草，才用匕首割開他的服，將那支箭出來。

月冷淡，照在他們的上。月把李舒白的映得蒼白，殷紅的跡在皮上更顯目驚心。

默然咬住下，握住他領的手微有抖。這是的手第一次按在一個男人赤的肩上。覺到自己的臉上一微微的熱氣在蒸騰。想，如果月明亮一點，如果這個時候有人看見的面容，一定能看到暈紅的面頰吧。

但，猶豫著，心中忽然浮起驚懼。白日里將那一袋糖果拋給的這個人，如今已重傷，毫無知覺。忽然害怕起來，害怕今日他回自己的那種和神，會就此消失在的面前，再也不能出現。

深吸了一口氣，俯頭看向他的箭傷。見傷口沒有變黑，箭上也沒有倒刺，才松了一口氣。

將自己的外撕開，再將草藥洗凈，在口中嚼爛了，以匕首割開傷口附近的，抓住那支箭迅速拔出，敷上草藥。

創口不小，流如注，也不知道草藥會不會被沖走，但也只能先用布條將他的傷口包扎好。

等一切弄好，已經月上中天。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才發覺自己已經滿是汗。著汗水，著俯臥在草地上的李舒白，他傷勢這麼重，月下毫無，蒼白得可怕。

呆了呆，第一次發現，這個一直以為會堅定無比站在后、世間萬事無所不能的夔王李舒白，原來也會有這樣虛弱無力的時刻。

默然看了他許久，然后將他的服拉上，勉強幫他遮住綁得七八糟的繃帶。

撐起子，到山澗旁洗了手，對著月看見手掌上染了黑黑的幾塊，嚇得差點跳起來，心想，箭上應該沒有毒吧？

但隨即又想到，應該是剛剛采的鱧腸水是黑的，染到了手上而已。

但畢竟還是放心不下，先到李舒白邊，跪下來看了看他。

他后背有傷，俯臥在草叢之中，鼻息平緩。黃梓瑕著他的臉，仔細地查看他的，卻發現他的皮下，確實一層黑氣。

的心一沉，又想著是不是月下看不清楚，可仔細查看他的雙手，右手還好，左手上也是一層晦的灰黑。把他袖子捋起，看見他手肘上一塊黑的暈跡，中間是一個黑的細微孔。

毒針，什麼時候中的？不可能是在逃亡的時候，只可能是……立即想起了李舒白帶著岐樂郡主從馬車上躍下的景。當時岐樂郡主的口和脖頸上，都扎著針——定是帶來某件東西的機括中出的。

岐樂郡主是死了，還是活著？

黃梓瑕靠在樹上，回想著李舒白上馬，將岐樂郡主丟下的場景。如果當時還活著，李舒白會這樣決絕地離開，不考慮帶上嗎？

然而，心中始終還是存了一點幻想，想著可能是李舒白知道對方必定與岐樂郡主有關，所以不會對下手，才丟下走掉的吧。或許當時，岐樂郡主還活著——或許這個毒，也并不是那麼危險。

可沒有把握，這一路上突圍而出，堅定保護的李舒白，原來早已中毒，一直都于瀕危之際。不知道他這樣長途奔襲中支撐著，所中的毒已經到了什麼程度。

事不宜遲，黃梓瑕將他的手肘抱在懷中，用力地傷口，期能出里面毒來。然而無論怎麼，始終沒有滲出來。

黃梓瑕只能用他給自己的匕首，在他的手肘上畫了個十字，然后俯在他的傷口上用力吮吸。

一口口被吸出，吐在草叢中。可那在月下，卻始終看來不夠鮮艷。只覺得李舒白的似乎沒有那麼溫熱了，也不敢再吸下去，只能力地躺在他的邊，茫然地著天上明月。

下弦月，明凈的天。

長風拂過頭頂樹林，遠遠近近的聲音在恍惚之中回，反倒顯得更加冷清。

黃梓瑕居然害怕起來，不由自主地湊過頭，近李舒白，在呼嘯的風聲，將自己的臉埋在李舒白的肩上，細細地聽著李舒白的呼吸聲。

細若游，不安定，凝滯而遲緩的，但畢竟，還是在繼續著。

松了一口氣，又轉開了自己的頭，怔怔地在月下發了一會兒呆，然后趕爬起來，拖著疲累至極的，在河邊細細地尋找著。

可周圍河邊就只有這麼點草，再怎麼尋找，也不過找了幾半邊蓮，兩株龍膽草。病急投醫，也只能搗碎了使勁出，滴到李舒白口中，也不知他有沒有吞下，只能捂著他的，等了許久，又把剩下的藥敷在他的手肘傷口上。

不知自己還有什麼可做，只能坐在他的旁，抱著自己的膝蓋，一直看著他。

他在月下昏睡著，冰冷的線在他的面容上流淌，讓他的面容如玉雕般，仿佛出自巧手匠人雕細琢的麗曲線，也如玉石般沒有毫生氣，缺失。

忽然覺得一種無上的恐懼涌上心頭來。用抖的手，探他的懷中，想要一他的心臟跳時，手指卻到了一張薄薄的紙。

怔愣了一下，將那張紙拿出來，在冷月的輝之下展開。

那上面，詭異的龍蛇篆寫著李舒白的生辰八字，在他的生辰之上，寫著六個大字——鰥殘孤獨廢疾。

而此時此刻，冷淡的月照亮了那六個字，更照亮了那一個圈在“廢”字上的圓圈。

廢，頹敗枯萎，生機缺喪，自此，再無回天之力！

茫然將那張符咒又塞回他的中，只覺得腦中轟然作響，心口有萬千利刃刺，讓不由自主地渾抖，冷汗從的后背涔涔而下。

世事如此可怕，真沒想到，他們下午還在說起的符咒預兆，竟會在今夜，赫然真！

難道，真的是命中注定，無法逃？

因為對未知的恐懼，只覺得這黑暗的山林越發可怕森起來。可這深林之中，不可知的未來之前，能讓依靠的人已經失去了力量。

他說，黃梓瑕，接下來的路，得給你了……

是的，當時答應了他，說，放心吧。

在心里，又再次將這句話應了一遍。守在他邊，不時探一探他的鼻息。要確定他的氣息散在的指尖，要確定他的溫熱，才能安心地暫時松一口氣。

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坐到腰酸背痛，重又緩緩躺下，蜷在他邊，握著他的手腕，一直著他脈搏的微弱跳，才能閉得上眼。

已經是凌晨時分，困倦無比，卻無法睡著，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驚醒。夜風清冷，覺到他的似乎有點涼，偶爾驚悸。知道他失太多，肯定全發冷，可又不敢生火，怕火引來敵人。

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只能一點點靠近他，小心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在他的口，希自己的溫能幫他暖回一點點。

這樣親的姿勢，在這樣的荒郊野外，要是被人發現了，估計要為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洗清的污嫌了吧。這樣想著，卻還是一不地抱著他，未曾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