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楣猛地頓住腳步，回頭看，道“再過兩天你就要死了。”

孟娬道“說不定我還會化作鬼呢。”

後來孟楣回過頭去，大步離開。

孟娬看著空的走道，這牢裡又安靜了下來。邊的笑意一點點地淡了，散了。

重新把那封喜帖拿出來，再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悉殷珩的字，也最為喜歡他的字。與他夫妻這些年，一直有信心認為自己是最為瞭解他的。

倘若旁人敢冒充他的字，不用怎麼費力，便能辨認得出來。

可而今，試圖從每一個字裡找到假冒的痕跡，試了一天一夜。可最終，什麼都沒找到。

竟是他親手寫的。他與金麟王大婚的喜帖。

捧著請帖，不死心地翻來覆去地看，微弱地喃喃道“怎麼會呢”

殷武王從大殷人人敬畏的戰王，變了人人唾罵的叛國賊。

行刑這天，在被送上刑場之前，每個人都會吃一頓飽餐。

王府管家嬤嬤們先前一直是和孟娬分開關押的。眼下終於有機會聚在一起。

孟娬看著送進牢裡來的盛餐飯，驀然回想起以前在王府裡逢過年一起用年夜飯時候的景。

隻不過眼下卻沒有歡聚一堂、熱熱鬧鬧的氛圍。

管家和嬤嬤們同孟娬一起圍坐著，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

後來還是孟娬笑了笑，道“大家好聚好散。今日過後，這世上再無殷武王府，你們也不再是王府的人。”邊說著，邊一杯一杯斟了酒，一一遞給管家和嬤嬤們，“這一杯，當我敬你們，這些年來待我如家人至親，謝你們的照顧。”

嬤嬤們捂著才能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管家雙眼含淚，著雙手接下孟娬遞來的酒，道“王妃哪裡的話，王妃是王府的主母，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孟娬道“你們原本可以不用做這麼多，結果卻和我一起留了下來，纔有今日這樣的局麵。”

管家唏噓道“幸好是留了下來，否則今日哪有機會再吃一頓團圓飯呢。”

嬤嬤們都含淚點頭應是。

孟娬笑了，道“不後悔麼”

管家道“都一把年紀了，老命一條，他們想要拿去就是，有什麼可後悔的。”頓了頓，又然道，“隻是苦了王妃。”

孟娬端起酒敬他們。

大家都飲了下去。

後來，管家哭著說“如若將來王妃再遇王爺，老奴能不能懇求王妃，留個機會給他解釋，可能，可能一切都不是真的”

孟娬平靜地道“今日便要上斷頭臺，沒有將來了。”

管家愣了愣，表很哀沉惋惜，反應過來道“是，也是老奴這也是癡心妄想。”

再後來，大家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了。

東宮裡，孟楣回去以後反復推敲著孟娬所說的話，始終不太安心。

孟娬的一言一行，沒有一將死之人的頹然。還有明雁君不是的好朋友嗎，現在就要被問斬了，可明雁君那邊卻沒有半分靜。

孟楣想來想去，不行，眼看著到了最後關頭，一定要親眼確認孟娬死去才行。

於是孟楣去找了殷容，讓殷容同大理寺卿一起去監斬，並且帶上。

殷容皺眉道“你是個子，怎能去那樣汙穢的地方何況殺頭也不是好玩的事，恐會嚇著你。”

孟楣眨眨眼，便出一串淚珠來，道“殷武王妃好歹曾也是臣妾同父異母的姐妹，而今被決，臣妾隻是想去送最後一程。殿下放心，隻要臣妾扮作殿下的隨從一同前往，也無人能夠察覺。等到了那裡，臣妾一定不做逾矩的事，隻遠遠地看著就好。”

殷容不住孟楣這樣楚楚可憐的乞求，想著讓孟楣扮作他的侍從倒是有些新鮮，便道“別哭了，本宮準你去送最後一程便是。”

於是殷容給了一隨從的服飾，孟楣很快裝扮完，殷容便帶出宮去。

刑場周圍都是士兵嚴陣把守，他們清空了大理寺到刑場的街道，百姓們隻能被攔在街道兩旁觀看。

隨後犯人被囚車押上了街，隨著囚車走過，百姓們都在後麵蜂擁著往前去。

守真剛在刑場上方坐下，便見另個方向有衛軍開道而來。

守真見狀，連忙站起抖了抖袍，上前見禮。

殷容道明來意，是臨時來觀行刑的，守真也不能把人趕走，隻好請他上座。

孟楣為他的侍從，跟著他走到主審的位置，默默站在他後。

刑犯穿過街道，被嚴謹地送到了刑臺這邊來。

他們一律著大理寺的囚服，一一被押跪在刑臺上，麵前擺的便是斷頭臺。

孟楣皺了皺眉，見他們俱是蓬頭垢麵，一時看不清真容。這全都穿一樣的服飾，也辨不清哪個是孟娬。

分明記得前兩日去牢中看孟娬時，孟娬雖沒有多鮮亮麗，但還算整齊，哪有眼下的邋遢。

遂孟楣不著痕跡地彎下去與殷容細語了幾句。

便聽殷容詢問守真道“所有刑犯在此”

守真應道“正是。”

殷容道“本宮一眼看去，皆差不多。不知哪位是殷武王妃”

守真順手指了排頭的一個，道“那個便是。照聖上旨意，今日斬過後，將要送往北境懸城上。大理寺的規矩，所有刑犯皆著囚，待斬完畢殮之時，再披殷武王妃的原有袍裳，以免北境那邊將士們認不出來。”

不過將士們認出認不出無關要，主要是給投靠金麟的殷武王認的。

殷容便點頭道“去將所有人的頭發都起來，把麵目出來，以便確認個仔細明白。”

守真從善如流，抬頭看了看邊的靜雲，吩咐道“你去吧，照太子殿下的吩咐，一一把他們的頭發起來，讓太子殿下看個清楚。”

靜雲點了點頭，便從審的位置走向了前麵的斷頭臺。

他站在犯人旁，麵向刑臺外，頗有儀式一般地張開手臂，抬手撈了撈袖角，而後彎下去捋犯人頭發。

殷珩孟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