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世推理

九瓏抬起頭來，定定的瞧著原承天，卻又閉上眼睛，像是將這張麵孔牢牢記住一般。其實自頓悟前世以來，這張麵孔每日不要出現個七八遍，想來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有一時忘懷。

原承天也在瞧著九瓏，目中憐橫陳，似乎還有一霧氣籠罩其眸，其中的苦楚之，令人怎忍再視。眾人皆是不約而同的轉過去，哪裡忍心去打擾二人。

楚山的半山坡上，一時針落可聞，就算是不知人世，冇心冇肺的玄焰，也深知此刻閉上最妙，冇得再眾人的怒視，那千夫所指的滋味倒也不怎麼好。

也不知過了多時，原承天與九瓏的目中同時現出笑意來，二人原本如的心境竟在同時歸於平靜，也是一奇。原來二人同時想到，雖說是離彆在即，可總有三兩日的相聚，那老天待二人畢竟不算薄了，而世間離散，卻是常，修仙日長，又何必爭這百八十年，隻需二人彼此心照，就算散之天涯，隔之天羅，卻又何妨。

九瓏一字字道：“兩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昔日聽到這句話時，卻是不懂，此刻總算能明悟一二，唯以此話，與大哥共勉。”

原承天點了點頭道：“仙修無日月，紅塵有緣。”

九瓏笑道：“天羅隔不斷，百年彈指間。”

原承天也笑道：“雖說離彆在即，尚有三兩日景，此刻言彆，卻也過早，那紅塵中事，九瓏也需儘速料理了，也免得日後掛懷。”

九瓏道：“大哥此言，正合我意，伽蘭季會就在後日了，想來那天羅綻裂，我族老祖返界，定會在三日之後，雖是巧合，卻也是天意。大哥這幾日奔波忙碌，想必是為了那五龍之了，此事大哥不必再去理會，有九瓏在此，定讓它發作不得。”

此刻的話語之中，再無傷懷之意，其聲音於從容平淡之中，自有一份自信在，眾人驀的覺得，剛纔那個若水的人竟是平空消失不見了，站在眾人麵前的，又是那個才智無雙，總攬伽蘭全域的承仙會總執事了。

既見九瓏應承下此事，原承天自無異議，九瓏有承仙會法牌在，辦起事比起自己可就便當多了，而以九瓏的才智份，也是最適合辦理此事。

更何況，原承天深知，五龍之一事，或因牽扯到令無參上去，九瓏畢竟與令無參親厚，隻怕其心中不忍令無參到苛責，而若是自己出手，未必會有令無參的好。

是以九瓏攬過五龍之一事，雖是藏了一點私心，卻也是的一片慈悲之意，且深合禪修之道中得饒人且饒人的寬恕之道，原承天若是執意為強，反為不。

正思忖間，卻見東方紅日初升，大地如灑金屑，原來這一夜，就這般匆匆過去了。

這暮春初夏時節的朝，最是溫和不過，線照在上，隻是微微的帶著些暖意，離那春寒料峭的景自是去的遠了，而夏日的烈之威，也遠冇到發作的時刻。

周方晴尋了把椅子坐在院中，讓直視在臉上，雖是仍是不到一線，可那朝的暖意，似乎讓這生冷的眼晴也變得活潑起來，整個人的心也覺得漸漸晴朗。

卻不知父母替自己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季節，這樣的。

好在令無參墨鬥劃線之時，特意繞了個圈子，冇將這小院隔離了出去，這也是令無參的細心之。

被這墨鬥圈在其中，其實周方晴倒冇覺得有何不快，一生下來就失去明，豈不是一生都被劃在這黑暗世界的圈子中？自己的圈子原就極小極小，恐怕也隻能容得下一個人的影子罷了，再多一人，怕就覺得容不下了。

是以彆人再怎樣替設個圈子，也總大過自己的黑暗世界。

想當初原承天也曾希跳出這個圈子去，可一個人若是習慣了黑暗，又怎能得了明，就如一個人習慣了生命的好滋味，便去恐懼起死亡來。

自己的世界，彆人總是不懂的，哪怕小哥哥也是如此。

周方晴握手掌，那便是盛著明目淨水的玉瓶了，知道將這淨水一用，自己就可見到這個世界了，隻是早就決定，此生此世，絕不會用此。

在彆人眼中，那世間就該是明璀璨，可在周方晴心中，這世間卻本就是黑暗的，彆人的盲眼複明，那做失而複得，可對周方晴來說，既然不曾失去，也就無所謂得了。

當然，心中也曾有過一搖，那不過是心中的一點癡念，想瞧瞧小哥哥生得什麼樣子罷了。

可惜小哥哥已經變了大哥哥，而大哥哥的心中，隻怕不會有我周方晴的位置了，既是如此，相見爭如不見，不見也罷，不見也就罷了。

想到這裡的時候，就覺得眼晴潤了起來，那雙冷的眼珠就更加活泛了，像是隻要一睜開那沉重的眼皮，就能瞧見院裡的一般。這也是小哥哥帶給的另一份好了。

原來隻要心中唸到他，就會覺得自己不再是那個死氣沉沉的瞎子了，至於心中的憂傷，倒也不必去管它了。

鼻端忽然聞到一濃濃的酒氣，周方晴驚得跳了起來，這個小院雖在伽蘭城的房屋集之，小院的門戶也隻是虛掩，似乎誰都可以闖得進來，可是這小院四周的衛護，卻可稱得上水泄不通了。

是以也隻有令無參一人能走進此。

那麼這酒氣又從何而來？

需知那禪修之道，其要意雖是為“自在不執”四字，但求心之所之，便隨去，而“不執”二字，更是道儘禪修玄奧之意，便是說，這世間萬事萬，得之不喜，失之不悲，不可執一，遇惡自不可為，擇善亦不可固執。

是以禪修在外人瞧來，分明清規戒律頗多，其實禪修之士，既與善惡之道皆不為執，哪裡會有什麼戒規，隻是不肯為而不屑為而已。

便如飲酒一事，禪修之士，其實也不必酒，若是興之所至，縱是飲它三百杯也是無妨，隻是那飲酒之時，心中卻該存有一個道理，那便是酒隻可遣，不可澆愁。

隻因若是以酒澆愁，其必，又何來自在？

而在聞到這濃烈酒氣的同時，周方晴也同時到了令無參心中絕之意。

卻是遭遇何事，讓令無參這位才華冠世的年如此傷懷，竟視那禪修的大忌於不顧？

周方晴輕輕一笑，道：“俗世有言，酒為釣詩鉤，又為掃愁帚，想來公子無詩可釣，卻不知有何愁需掃？”

令無參踉踉蹌蹌走了過來，笑道：“這俗世間的話語，倒也有趣的，原來這飲酒一道，也有這許多名目。”

周方晴道：“萬事皆有名目，公子怎能不知，那酒肇始之初，造酒人曾言，後世必有人因此亡國矣，此言倒也不虛，後世因酒誤事，以至亡國者，可謂不可勝數。”

令無參搖了搖頭，卻是不信，涎笑道：“難道那酒就無半分好，否則世人怎會趨之若騖？”

周方晴歎道：“酒的好，倒也是有的，卻是兩個字，一個是遣，一個是遁。”

令無參深施一禮，卻是差點跌倒，忙立直了子，再次恭恭敬完了此禮，方道：“正要向姐姐請教，何謂遣’，何謂遁’。”

周方晴皺起眉頭來，輕輕歎息一聲，方道：“若是親朋小聚，意興遄飛，自是無酒不歡，以酒遣懷，更增其興，此之為遣’字，等到那興儘酒空，各自散去，未嘗不是人生一快。”

令無參聽得悠然神住，道：“原來俗世之人，也有這般好。”

周方晴道：“至於那個遁’字，卻是因事傷懷之時，藉此酒而遁之於世罷了，或是怨人遠離，或歎世道不公，或恨懷纔不遇，不過是借些酒氣，曛昏了頭腦，就此想我兩忘，卻不知酒愁腸，其愁更勝，借酒而遁，實不可得了。”

令無參道：“如此說來，那酒其實隻有一個好罷了，若是借酒而遁，倒像是懦夫的行徑了。”

周方晴頓然大喝道：“你借酒遁世，還有臉去說彆人！”

令無參聽得一怔，手中一恍當落地，酒香四溢開來，原來是跌破了手中的酒壺。

周方晴道：“你自恃才高，視天下人為無，可惜你心中終是有個魔障，怎也翻不過去，你現如今所作所為，隻怕便是想越了這個魔障了，可惜你越是怕它，懼他，越是翻它不過，令無參，你聰明一世，又怎會糊添一時？”

令無參撲通跪倒在地，卻將周方晴的雙手捧在手中，周方晴微微一，卻也冇有掙紮，就讓他這般握著。

令無參喃喃的道：“姐姐，我什麼事都都明白，卻怎樣也想不通，姐姐，姐，我心中好苦……”

此言說罷，周方晴忽覺那掌心之中，滴下數滴滾熱的淚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