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文書,小乙哥你要辦的是都堂廣場的槍擊案吧,這個纔是大事!”另一個跟班從桌上跳下來,一邊著,“總捕還是最相信小乙哥你。你過去就是讓你去查辦此案吧?”
“你們都聽說了?”年輕人問。
“才聽說的。”跟班道。
年輕人點點頭,轉問書辦,“有沒有案報告。”
“東衙那邊剛送過來的。”方纔一直沒說話的一位老點的書辦,遞給了年輕人一份油墨未乾的卷宗,嘿了一聲,衝著空的桌椅努了一下,“全都沒拿,總捕一訓就都跑了。查什麼都不一定知道,也不知是去哪裡查了。”
“等晚上回來就知道了。”
年輕人說著笑了笑,低頭看卷宗。他看得專心致志,整個人的神都鑽進了卷宗中的文字。兩位跟班不敢打擾他,悄悄地退到了一邊去,而三名書辦早就到一邊辦他們自己的差事了。
半晌,年輕人放下手中的卷宗,了自己痠痛的眼睛。衙門裡面的公文儘量使用簡潔易懂的文字,他半蒙半猜,把案子的容瞭解得差不多了。不過也是因爲這樁案子現在已知的部分太,自然不會有太過複雜的文字。
“小乙哥。我們去哪裡查?”
年輕人沉了一下,正要說話,突然耳朵一,往外面過去。
“丁兆蘭,丁小乙,丁小乙可回來了。”一串急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一個人隨著話聲繞過照壁,隔著一座院子一眼就看見了年輕人,立刻驚喜地了起來,“啊,正好。小乙哥,你回來了。嚴人命俺請你過去。”
年輕人,也就是丁兆蘭點了點頭,對兩名跟班吩咐了一聲,“在這邊等我。”就跟著來人一同往外走去。
橫穿過半座府衙,丁兆蘭走進一座前後兩進的院落,比起快班的院子更大得多,裡面的胥吏、書辦,比起快班也更加忙碌。
丁兆蘭從院子旁的廊道上走過,大多數人看見他都會停下腳,向他問好。丁兆蘭也溫和地笑著向人回禮。
最後兩人走進一間屋子,沒有通報,也沒有等待,直接就走了進去。房間線有些昏暗,還沒到黃昏就點起了煤油燈。
嚴寬就在燈下,手中的湘妃竹製的筆得飛快,邊寫還邊說,“馬上要去蘭棠院,該說什麼話得先寫好。你先坐。”
丁兆蘭安靜地在邊上的杌子上坐下來,沒有謙讓,也沒有出聲打擾。
“案都知道了?”嚴寬問著話,手裡的筆依然不停,分心二用,看起來卻是遊刃有餘。
丁兆蘭點了點頭,“知道了。”
“怎麼想?”嚴寬繼續問。
“似乎有些不對。”丁兆蘭沒什麼把握的說,“但俺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覺得不對就對了。”嚴寬寫字中飛快地擡起眼,瞥了丁兆蘭一眼,“但後面的事,是大府,甚至是更上面的要考慮的。你我都不必想那麼多。你只要查出究竟是誰開的槍,槍支的下落在何就可以了。”
“這個並不容易。”丁兆蘭皺眉說道,“關鍵那是街,街兩側沒有商鋪店家,想找個目擊者都找不到。俺不覺得廣場上有人看見了兇手開槍,就是被殺的朱子……”
“昂。”嚴寬代丁兆蘭念出了那個他不認識的生字。
丁兆蘭立刻跟上,“朱子昂邊的同學,他當也沒有看清楚。”
嚴寬低頭在紙上,邊寫邊說,“他的確沒有看清楚。”
“也就是沒有目擊者。除了子彈,也沒有留下兇。”丁兆蘭苦笑了一下,“那還有什麼是能知道的,又是俺拿到的卷宗上沒有寫的?”
“子彈確認了。”嚴寬飛快地回道,跟他手裡的筆一樣飛快,“是軍監最新式的火槍的專用子彈。軍監的人不肯說是什麼型號,但他們說了,到現在爲止,製造出來的同型號槍支只有五百餘支,分配出去的每一支槍,他們都有記錄分配的衙司和地點。”
“新式火槍啊。”丁兆蘭咂了一下,“這倒是簡單了一點了。”
“你當真這麼覺得?”嚴寬又一次擡起眼,黑框眼鏡下面的一對眸子像冰刀一樣毫無。
丁兆蘭哈哈兩聲,“說笑呢,既然敢拿出來用,肯定有抹走一切線索的自信。”
嚴寬重又低下頭,“那你打算怎麼查?”
聲音稍稍冷了一些,只有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心稍稍往壞方向移了那麼一點。
丁兆蘭當然知道,他肅容問道,“那羣學生,最早是誰領頭的?”
“領頭員有文太師的曾孫,去年得河南府推薦學的文煌仕。還有……”嚴寬忽然搖頭不說了,筆也稍稍停了一下,跟著又了起來,“全都是死老虎了。虎死不倒威,不過終究還是死老虎。”
丁兆蘭張了張,卻不知該說什麼纔好。文彥博那個等級的死老虎距離他太遠了,就算是死的也不是他能議論的。
“但朝堂中還是有大老虎的。讓都堂都坐臥不安的大老虎。你明不明白?”嚴寬輕聲說著。
丁兆蘭十分乾脆地搖著頭,“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但俺只要按查清是誰開的槍,槍支的下落又在哪裡就足夠。”他擡眼衝嚴寬笑了笑,“對不對?”
嚴寬點頭,“很好。”又問,“你還有什麼要求?”
丁兆蘭道,“請軍監自查,槍支是否是監中失。並開關文,也好一家家去問去。至於軍營裡面……”
他有些猶豫了,軍中與軍監又不一樣,神機營那樣的上位軍額,開封府的捕快可沒本事進去,即使是拿著開封府和軍監的關文,該拒之門外就拒之門外。
嚴寬理解了他的猶豫,對他說,“放心,相公們比我們都急。”
“這樣就好了。”丁兆蘭仰天嘆了一口氣,“希三天時間足夠。”
“三天?”嚴寬第三次擡起眼。
丁兆蘭眨了眨眼睛,立刻強調道,“總捕就給了我們三天。”
“那就三天吧。”嚴寬說道,“三天之必須查出前面說的兩件事。”
丁兆蘭步履沉穩地從嚴寬那邊走了出來,走出推廳,一位人正好走過來,看見他就湊過來,“小乙哥,可是要辦大案了。”
丁兆蘭嘆氣,“不止俺一個人辦,軍巡院在辦,我們快班也在辦,沒一個能逃得了的。”
那人卻搖頭,對丁兆蘭妄自菲薄很是不以爲然,“但你可是嚴推親自選派,其他人哪裡能跟你比。”
丁兆蘭被他這麼一捧,似乎就變得很高興,“說得也是,嚴推的確待了許多事。”
“是什麼事?”那人瞪圓了眼睛,一副十分興趣的樣子。
丁兆蘭猶豫起來,言又止,那人眉眼通,立刻說,“放心,我肯定不會對其他人說的。小乙哥,別人你不信,我,你還不信嗎?”
丁兆蘭似乎相信了。看看左右,招了招手,示意那人湊過來,低聲線張地說道,“這可是軍機,你真的能保證不對其他人說。”
那人連連點頭,也張得左右,“你放心,當然能。”
丁兆蘭輕笑著,出了八顆白牙,“俺也能。”
……
坐著,想著,黃裳又搖了搖頭。
他剛剛送走了沈括。從沈括那裡,他得到了更詳盡的報。
在得知了都堂廣場槍擊案的細節之後,黃裳發現,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況更要複雜得多。遠遠不是不滿都堂的賊人煽國子監生那麼簡單。甚至幕後指使者的真面目,都有可能有一個讓人驚訝的反轉。之前那約約的覺,似乎真的是猜對了。
在沈括來此拜訪前,黃裳對於順利破案,還有不小的把握。但現在,即使查明瞭案,到底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黃裳現在拿不出一個可供衡量的標準。
苦思冥想了一陣,忽然黃裳自嘲地笑了起來。要解決這件事,本來就是有個最簡單的辦法。
“去準備車馬。”他了兩名親隨進來,對其中一人吩咐道。
接著他又從匣子裡找了一份預先寫好的名帖,寫上日期和擡頭,對另外一名親隨道,“你拿我的拜帖,去相公府上,說黃裳午後來拜訪,問相公可能撥冗。”
親隨沒有問到底是送去給哪個相公,當黃裳只稱呼相公而不冠以姓氏,那就只意味著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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