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清晨的時候,城下遼人就開始了今天的攻勢。
攻勢依然猛烈,大小炮彈如同冰雹般打來,距離最近的一火炮,就藏先前秦琬夜襲的坑道中,毫無顧忌地發著。
而文嘉,也依然在炮壘上指揮城上炮兵對外反擊。
秦琬基本上已經將天門寨火炮指揮的工作,給了文嘉。而文嘉也不負秦琬所託,用自己的才幹輕易地就掌握住了幾百名炮手。半天下來,已經破壞了遼軍的兩火炮陣地,初步估算擊毀的遼軍火炮超過了五門。
轟的一聲巨響,幾門火炮同時向後一頓,巨量的濃煙頓時瀰漫在炮壘之中。
又是一次功的齊,四門火炮的發近乎在同一時間,充分表明了文嘉的指揮能力。
“中了!遼人一炮組被擊中。”
“中了!”
“走馬,中了!擊中遼人一炮組。”
十幾秒之後,一個個聲音接力一般從炮壘頂端的觀察位傳了過來。
“得好!”
煙霧中文嘉聽到了幾下掌聲,回頭看去,漸散的硝煙下,秦琬出現在了炮壘的門口。
秦琬拄著柺杖進來,手在鼻子前揮了揮,“好大的煙,是加強裝藥?”
文嘉點點頭,“加了四分之一個藥包。這可以讓三零炮的程增加七十步左右,追上四零炮的程。”
加強裝藥的都是城中除虎蹲炮外數量最多的三寸炮、四寸炮,按照最新的定名方法,就是三零榴彈炮、四零榴彈炮。
從三寸、四寸到三零、四零,其實就是軍監製造的火量度又上了一個臺階,過去只能將大規模製造的火炮炮膛度控制在分,現在已經是半分甚至更了。
更新了生產工藝,採用了新式的機,不僅僅是火炮,火槍的槍膛度也同樣得到提升,儘管原來就能達到火炮現有的度,但還是藉助新工藝將槍管的細緻度更提升了許多,軍監能小批量製造出合格的線膛槍,也是依靠了新式量的輔助。
秦琬就不會去在乎這些細節,他只管用就好了。聽到文嘉的話,他開懷笑道,“這一下就多了二十門四零炮了。”
“多虧了之前的計算。”文嘉道,“總算派上了用場。”
“一樣嗎?”秦琬拄著拐鐸鐸地走進來,“那個是四零炮,加裝的火藥也要多得多。”
“計算方法是差不多。”
“既然如此。”秦琬略彎了彎腰,過炮窗著外面,“那位大將軍就可以上砧板嘍?”
文嘉輕輕笑了下,“都監可知,遼人的那門大將軍,從昨天開始就沒停過。”
“嗯。”秦琬眨了眨眼,點點頭。昨日城牆損毀超過了之前所有的損傷,其中有一半是那門大將軍炮的功勞。
“都監可知一共發了多次?”文嘉問道。
“多?”秦琬問。
文嘉道:“八十六次。”
秦琬驚訝,“這麼多?!”
昨天一天下來,城牆損毀嚴重,他是知道的,可他不知道大將軍炮發了這多次。
“不對!”秦琬忽然醒覺過來,“之前幾天,加起來有快兩百次發了。”
文嘉點點頭,“兩百三十次以上了。”
秦琬難以置信地問,“你是說……”
文嘉嘆了一口氣,“之前算了那麼多,大半是白費功夫。”
終於得到確認了,秦琬驚喜道,“炸膛了?”
“應該是。”
秦琬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應該是?”他希能得到更確切回答。
文嘉道,“之前看到了那火炮陣地有不正常的異……”
“什麼異?”秦琬急問道。
“人太多,太。”文嘉說道,“然後已經有一個時辰以上沒有任何靜了。此前,每個時辰都至三發。”
沒有直接看見火炮毀損,證據不算很充分,但正常的火炮陣地,必須是井然有序,這樣才能保證穩定的擊節奏,而配屬大將軍炮的炮組,絕不可能是生手——何況這幾天還有兩百三十次的練習——不出意外絕不會自陣腳,再加上持續一個時辰的沉默,最後一門大將軍炸膛已經可以確定八九了。
“炸膛了啊。”秦琬嘆了一口氣,算計了對手好些天,準備得不能再充分了,卻發現對手已經自取滅亡,要說開心,當然開心,但終歸有一點莫名的。
他拍了拍文嘉的肩膀,“可惜文八你這麼多天的辛苦了。不過,這也算是練了一下,”他笑著,“經書裡不是有說道嗎,一天不練手腳慢,兩天不練丟一半,三天不練門外漢,四天不練瞪眼看。”
文嘉嘆了一下,“這是小說裡的。”
秦琬哈哈笑道,“那就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
秦琬是標準的將門子,學了千字文就去學兵法,儒門經典也在學,可學了就都丟了,但最基礎的論語還是能背的。這心一好,玩笑也能開了。
文嘉莞爾一笑,覺得自己和秦琬在這裡說話,有些礙事了。就讓炮兵們繼續擊,拉著秦琬出了炮壘,看著秦琬篤篤篤地拄著拐自己走,他問道,“怎麼不坐竿了。”
“難怪古往今來那麼多名將,就出了一個韋睿,被人擡著太難了,才半天,腰痠背疼,還不如自己走。”秦琬不自覺地扭了扭難的子,“更不如騎馬自在。”
文嘉道,“現在你也騎不得馬。”
“是啊,李醫都說了,至半個月。”秦琬低頭看看自己被石膏和細紗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右腳,不痛快地嘖了嘖,“包得像豬蹄似的。”
文嘉哈哈笑了兩聲,“李醫要是知道你這麼埋汰他的手藝,可是要發火。”
他看得出秦琬現在的心輕鬆了不。之前被遼人圍攻的一段時間,與秦琬說話,很難從他裡聽到什麼玩笑話。現如今,雖然不能證明之前的夜襲功了,但遼軍的混卻是確鑿無疑的。看起來攻勢猛烈了,但守城的力卻在減,秦琬上的力也是在減。
“好了,不說笑了。”文嘉正道,“你還想好了沒有,到底怎麼試探?”
“除了夜襲還能是什麼?”秦琬沉下聲來,“得抓幾條舌頭。”
“……這可不容易啊。”文嘉道,“打算派誰去?”
吃過一次夜襲的虧,遼人也提防了起來。在城頭和飛船上,發現的明哨數量,暗哨當也不會,而趁夜巡視前沿陣地的騎兵都有了。就是在昨夜發現的,幾乎就是在守軍的鼻子底下一晃而過,行速度太快,城上的火炮找不到機會抓住他們。
文嘉皺起眉,想了半天,也沒在天門寨剩下的軍裡,找到幾個能出馬執行這個任務的人才。
“就是這件事麻煩。”秦琬的臉上看不見笑容了,“要是居四和宋狗兒他們還在,我現在就不用煩心了。”
之前夜襲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秦琬本人以下,帶隊的幾個軍都是能力出衆、行事幹練的人才,最後竟有一半沒回來,剩下的一半都不能再出半點意外了——遼人的底細尚未探明,說不定現在的混就是正在調整攻城之法,一旦不是傷了皇帝、太子,等他們調整好,開始更加犀利的攻勢,了中堅的軍指揮,靠秦琬一人怎麼指揮到全城上下五千士卒?
文嘉頓了一下,決然道,“……都監,讓我去吧。”
知遇之恩必須相報,文嘉遵循孔子之教,兼通文武,六藝皆備,正是先秦士人的子。
這正是秦琬的用意,他也不故作姿態,“我這天門寨中,現在本也只有文八你可以託付了。”
他的天門寨裡當真是沒人才了,想到那幾位死在夜襲中的兄弟,秦琬臉上的表都黯淡了幾分。每一個都是個頂個的人才,居四和宋狗兒兩個還是出自他秦家裡的家生子,其父都是跟隨他父親出生死過的。
文嘉拱手行禮,“末將領命。”
秦琬扶著文嘉,嘆道,“多勞兄弟了。”
“不知都監打算怎麼做?”文嘉問,他分析起來,“出榴彈炮的話,靜就太大。虎蹲炮又威力不足,在這件事上,本派不上用場。想要俘獲生口,又必須打散遼軍的夜間巡哨。”
“我這城中還有兩位神手,讓他們配合你,足夠了。”
“足夠?”文嘉一時不明白。
秦琬這一夜已經將前後都想好了,“要只是抓舌頭,怎麼做試探?你帶隊下去抓人,就是都沒有活人也沒關係,只要拖回一條就夠了。”
文嘉略略一想,問道,“讓遼人以爲我們知道了他們的底細,到底出了什麼事?”
“對!”秦琬一拍手,笑道,“果然不愧是武學裡面出來的,就是這樣。所以得要那些做巡哨的騎兵,雖然不一定是神火軍的大人,但就是皮室軍、宮分軍,耳朵也不會不靈的。”
“只是這樣?”文嘉皺眉問。這也太兒戲了,以爲遼人這樣就會舉止失措?
“當然不是。”秦琬道,“文八你之前的計算可不是白費氣力。現在城中的火炮最遠能打到哪裡?”
文嘉疑地看著秦琬,道,“就是那門大將軍炮的位置上,三裡半。”
“已經是遼人的營壘了,對不對?”
文嘉點頭,又強調道,“是最近的一。”
“因爲是炮彈。”秦琬神地笑道,“我這營裡,會說契丹話的不,會寫契丹字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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