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今年過年, 江燁那幾個姐夫，沒一個敢在林文珺麵前說出格的話了。

王金龍那是本來就不敢，連甘躍進也不說了, 去年過年買的那套三十多平的小房子，一年裡就漲了三千塊。

跟海市的房子比，漲得當然不算多, 但那套是老公房，買來才兩萬，一下漲了三千！甘躍進當然高興。

他還給林文珺敬酒：“弟妹！來來來, 我得敬敬你！”

林文珺笑著接了：“不客氣。”

江燁看了一眼，嗬，還真是不客氣。

其實林文珺約莫是知道哪塊的房子將來會拆遷的，但一是上輩子長年不住在蘇城, 什麼時候拆什麼時候建的, 不清楚時間線。

二是萬一在甘玲十八歲之前拆遷，錢也落不到甘玲手裡, 這塊餅越是大，想要的人越是多, 隻想給玲玲一個將來的保障，讓能安穩。

“玲玲來。”林文珺招招手, “舅媽給你買了條子。”

上輩子越到後來, 關係越淡，江燁還怪過林文珺, 說是他們家親戚不和睦，那都是林文珺不賢惠。

江惠娟連兒子的結婚請柬上, 都能隻請江燁一個人, 沒有“全家”, 隻有江燁，還妄想林文珺拿熱臉去人家的冷屁？

林文儷和夏秀珍從手裡麵摳錢，那也是擺出一張溫麵孔的，江惠娟想飯吃，做什麼夢？

隻有玲玲每年給打電話拜年，問候好不好。

甘玲沒想到有禮，把子拿給媽媽看：“謝謝舅媽。”

江惠錦幫著燒水倒茶，忙得團團轉，江惠潔悄悄告訴林文珺：“三姐下崗了。”

去年暑假的時候，廠子停工，到年前批次下崗，江惠錦就在名單裡。這還是活過的，整個廠子不行了，早點下崗，能拿點職工安置。

後來那幾批，連這個錢都拿不出來了。

怪不得甘躍進對江惠錦的態度更差了，甘玲也不如去年活潑。林文珺問：“不是有套房嗎？租金三姐沒拿著？”

那地方雖然是老公房，但地段很好，菜場學校都很近，蘇城現在外來流人口不多，租房市場並不活躍，那一塊也還是能租掉的。

如果買的時候圖房子新一些，買到剛建的小區去，可能買下來好久都租不掉。

“彆提了，提起來我就生氣。”江惠潔歎口氣，自己家三姐是真沒用，好好一套房子，明明租出去就有錢拿，結果讓甘躍進的親戚住著了。

“鄉下來的親戚，進城來擺小吃攤的，錢是不掙，哪肯給租金啊。”

江惠錦問過一次，甘躍進說他們鄉下就沒這個規矩，跟兄弟借個房子住，還要給錢？

“我看到我三姐，真是頭疼！”

江寧正摟著甘玲的頭，兩人靠在一起看《凰傳說》，兩姐妹一起選港姐，壞的那個江寧越看越眼。

“沈盈盈就是秦雨秋！”一簾幽夢裡麵，也演壞人！

媽媽不許看這個，但看了，要不然去上學的時候，大家都看，沒看過，不就落伍了嘛。

葉蓓蓓說秦雨秋又又會畫畫，紫菱的媽媽很兇很壞，秦雨秋和紫菱爸爸才是真心相的。

為了這個，江寧有一天沒理葉蓓蓓。

江寧發現這個演員演了兩個壞人，興致告訴姐姐的發現，甘玲不說話，江寧的臉：“你怎麼啦？生氣啦？”

甘玲搖搖頭，早上出門的時候，媽媽給爸爸做早飯，晚了一點，爸爸就把碗給砸了，湯流了一地。

媽媽還說“碎碎平安”。

江寧不知道玲玲姐姐為什麼不高興，拿出最喜歡的巧克力，小時候爸爸從海市買的，比利時進口的！

一個個海螺貝殼的樣子，到現在還是很喜歡吃。

但媽媽隻有過年的時候買，還跟說：“這個太甜了，對牙不好，吃多了你又要用開塞了，不是因為貴，媽媽才不給你買。”

江寧接這個理由，但越吃到，就越珍貴，挑出一個巧克力小海馬遞給甘玲：“吃吧。”

但玲玲姐姐還是不高興，這麼一個巧克力要是給圓圓，早就扭來扭去了。

“那我們等會兒放煙火好嗎？”江寧繼續問，甘玲知道妹妹是在哄開心，點點頭，出個笑容。

江寧就以為已經哄好了，獎勵自己一隻小海螺，啃著上麵的螺紋。

晚上人散了，林文珺把這些告訴江燁，覺得江燁還是該知道的：“要不然，給三姐找個工作吧。”

江燁扭頭看，林文珺自己的親妹妹找工作，都沒管過，怎麼到三姐開口了？

“孩子太罪了。”

“怎麼了？打了？”江燁聲調一高，圓圓小腳一抖，半夢半醒，想撐開眼皮，被媽媽拍兩下，就又睡著了。

“現在還沒有。”江連清還活著呢，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兒。

好好一套房明明在手裡能拿租金，不論多總算是收，還能被甘家人占去。

江惠錦還覺得那家人不錯的，回護甘躍進：“是懂道理的人，時不時就過來送點自己做的鍋。”

那才幾個錢？真要懂道理，多該出點租金。

江燁皺皺眉頭：“三姐也沒跟我說，那我幫著找找吧。”

江燁一張，確實有很多工作，但江惠錦不如林文儷，林文儷念到高中，江惠錦隻有初中學曆。

現在下崗的人漸漸多了，能乾的，彆人也能乾，除非能吃苦。

還不願意：“這種工作，太丟臉了。”

介紹了幾個，要麼嫌離家遠，要麼嫌工作忙，都沒下文。

江惠潔都生氣了：“真不行，那就去讀書嘛，就跟嫂嫂一樣。”夜大電大自學考，都收初中學曆的。

江惠錦又搖頭：“我都多大年紀了，還讀什麼書啊，文珺比我小好幾歲呢。”

上輩子過那樣，有一部分還真的得怪自己。

林文珺想了半天說：“玲玲才多大呀，以後考初中上高中，都要填父母的職業，孩子填什麼？”

這是林文珺上輩子就過不去的坎，江寧進初中的時候填表，在那張表上，寫媽媽是爸爸公司的財務，反正是有工作的人。

江惠錦還是覺得這有沒什麼：“我們一個單位的，下崗多人啊，大家都差不多。”有那種夫妻雙職工都在一個單位的，還得選擇下崗。

那不都是的先下崗的多嘛？大家都還羨慕丈夫捧了個鐵飯碗呢。

甘躍進還覺得這是江燁夫妻倆看不起他，對江惠錦說：“怎麼？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了，還找什麼工作？錢又事又多，你就在家裡照顧我跟玲玲就行了。”

江惠錦還高興，覺得這是丈夫對好呢。

林文珺搖搖頭，自己不願意，沒人能拉得。

跟馮蘭空去了一次蟹塘，這回是自己開車去的，小客車的路線都記了，上車的時候林衛東還擔心呢。

“要不然，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不用，我們都了。”兩個人開車跑了趟澄，在車上馮蘭還說，也得學車，有車才方便。

冬天家家都要清塘，過年休息幾天，但劉金平不休息，他還守在蟹塘邊，跟林文珺說：“政府請來的什麼人，大學裡的，拿著張小紙條測什麼HP值。”

他兒子在一邊說：“PH值。”

“對對，就是這個值。”劉金平不以為然的，“要不要清塘那就看水麵冒不冒泡泡嘛，冒泡就是老泥不行了。”

這還用測？他養了多年的蟹，一眼就看得出來。

林文珺和馮蘭就在塘邊看了一會兒，要水泥，塘邊臟得很，但這一塘塘可都是錢啊。

冬天的蟹塘，又是過年這幾天，除了林文珺們來了，給劉金平送點年禮年貨之外，竟然還來了輛海市的車。

劉金平的兒子說：“都來好幾回了，是個海市的食品公司吧，好像是跟鄉政府在談什麼大生意。”

“多大的生意啊？”林文珺跟馮蘭互一眼。

“多噸來著……”劉金平的兒子也是聽鄉政府裡的老同學說過幾句，“五十噸！”他聽就嚇到了。

五十噸也正常，年年銷出去這麼多蟹呢，但一個地方公司能要五十噸，這生意能做得下去？

林文珺留了個心眼：“小劉，要不然麻煩你打聽打聽那個公司什麼吧，你看咱們大有大做，小有小做，知道人家是什麼公司的，才能知道人家打算怎麼銷嘛。”

去年珺寧賣了五千多斤，檔次分彆是188、288和388，今年們打算再做得更致一些。

比如禮盒還加贈用來洗手乾花，煮點花水，洗手去腥氣。還有紅糖薑，吃完螃蟹煮一壺，家人分去寒氣。

還有買大禮盒送蟹八件或者瓷小茶壺之類的。

那個公司能一口氣吃下五十噸，跟珺寧那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原來林文珺就知道今年螃蟹會瘋漲，現在才知道，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

要提前預想好方案。

劉金平的兒子聽林文珺這麼說，一口答應了：“行，我去打聽。”

林經理人很厚道，還肯改簽合同，去年一年，劉家賺得比兩年加起來都多，他當然願意出出力，銷得好不好，關係到自家賺不賺錢。

回去的路上馮蘭問：“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啊，五十噸呢，咱們的螃蟹還賣得掉嗎？”

“賣得掉！”林文珺笑了，“他們越是要的多，蟹就能越好賣，咱們更要有信心啊，這螃蟹肯定還得漲。”

還沒開進蘇城，江燁就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你們開到了沒有？人都齊了，就等你來了。”

今天是江燁的同學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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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老報紙，98年全年五十噸蟹這個數字

讓人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