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公公看著他的樣子,不免心中暗歎,絕!
那羣長鴨似的文人,只怕聽到這個皇榜,都要嚇尿了子嘞!
——老子是搞一家親的分界線——
上京繁華熱鬧的大街上,一座破舊的染坊小院子裡,四晾曬著有些澤鮮豔但是料子糙的布幔子,看著便是個破落的小作坊。
兩個小廝正將一匹灰白的麻布扔進染缸裡,過大的作讓染缸裡的染料一個不小心全部都破濺了出來,落了滿地,也飛濺了一邊匆匆走過的中年男子上。
“哎呀,作死呢,你們兩個小崽子是不想活了麼!”那中年男子面蒼白形卻很是富態,兩隻眼珠子有些發黃,瞪著兩個小廝怒罵,一副公鴨嗓實在有些難聽,而脣上兩撇稽的小鬍子因爲他的怒火一一的,讓人幾乎以爲就要掉下來。
兩個小廝立刻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吳管家!”
“得了,得了,做事沒輕沒重的,飛濺到我也就算了,若是弄到東家上,你們可要仔細自己的皮!”吳管家惱火地拿著手絹了上的那些污水,轉罵罵咧咧地進了布幔深的一小屋裡。
一個小廝搖搖頭,輕蔑地朝那屋門口呸了一聲:“什麼玩意,娘們唧唧的,整日裡東家長,東家短的,一個月也不見他出幾次面,就在東家面前賣乖。”
另外一個小廝拉了拉他:“得了得了,李四,幹活吧。”
議論主家是非,就是不想幹了!
如今這天下初定,上京還是風聲鶴唳的,四的藩王們和地方大員們有過幾次造反,雖然都被新上任的這位皇帝鐵鎮了,但是世道不穩,找份活兒可不容易,就是這染坊,也不知道能開到什麼時候,看著東家也不像有心做生意的樣子。
兩個小廝趕埋頭幹活去了。
那吳管家進了破舊的房子,順手把門關好,拍了拍衫上的塵土往間走去。
這房子外頭看著破舊,但是裡頭還是相當的乾淨和整潔,雖然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用的事也半新舊的,但是看著也算舒服。
聽到有人進來,那間的簾子一掀,一個小丫頭推了一個人出來,那人坐在木頭椅上,看著便是腳不好。
淺白昏暗的芒落在他的容貌上,顯得他臉愈發的蒼白和倦怠來,眼下還有幾分青灰,原本極爲俊的容貌也都因爲這份蒼白和青灰的病容而減了三分。
肩膀也因爲過分削瘦,而讓上那木槿邊繡天青螭紋的衫子看起來宛如一件過大的罩子攏在了他上,愈發地顯出他單薄的姿來。
但也因爲這些病容與單薄,讓他原本過於扎眼的容顯得尋常了,亦掩蓋去容易被人矚目的危險。
只是出了門來,風一吹,讓他忍不住又低聲地咳嗽起來:“咳咳咳……。”
“芳爺,您可還好?”那吳管家立刻幾步上前有些擔憂地看著他,順帶趕地取了擱在一邊小幾上的外袍子給他披上,又沒好氣地拿手指一邊小丫頭的腦門,頗有幾分惱火地道:“你是怎麼照顧爺們的,還不去端熱杏仁茶上來。”
那小丫頭立刻唯唯諾諾地去了。
芳看著吳管家輕咳了幾聲:“吳叔,小芮還小,不必苛責。”
吳管家先去關了門,扯了個小幾子,小心地坐了下來,嘆了一聲:“屬下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找個理由打發了去,方纔好和爺說話呢。”
這把子尖利又特殊的聲音和段子不掩藏了,一看便知道是宮裡來的公公了。
見芳接過他遞來的茶吃了一口,吳管家方纔道:“芳爺,新消息,那位世子爺終於捨得去東南大營了。”
芳瘦骨嶙峋的手在空中一頓,隨後挑眉:“哦,這又是個什麼道理,我看他原不是打算指著先國公爺那些老部將們割地爲王或者……?”
他平出手,翻了個面,掌心向上。
吳管家一看,譏誚地掩住笑了起來:“反了?就他那樣子還反了?哈哈哈……就他那能耐,母豬上樹倒是有可能^哈哈哈!”
芳看著吳管家毫不客氣地大笑,隨後也淡淡地笑了笑:“也是……咳咳……那日老國公被一箭穿心亡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找他,卻沒有人找得到他,雖然後來說是被歹人打暈了,但只怕那時候,老國公的人就對他已是心存不滿了,何況他年輕氣盛,雖然打了一手好仗,卻只是太輕狂了些,沒了老國公的依仗,爲他陣,只怕——難。”
吳管家拜拜手絹,滿臉嘲弄地道:“西涼靖這小子,比不得他老子,他老子當年在藍大元帥手裡出師,錘鍊得厲害,他到底在老子羽翼下時間太長,經歷的風霜不夠,如果不夠,如果他老子還在,再多給個十年八年的錘鍊,那麼倒也許有另外一番天地,但如今看來,只怕也就是隻能到這個田地了,且不說上面那位爺對他原本就猜忌,就是他自己本的資質,如今也就是個將才,帥才……哼,只怕他還不如那個西域人塞繆爾,更別提蔣幹和周雲生了。”
提到了上面那位‘爺’,吳管家忽然想起什麼,趕看向自家主子,只是芳神淡淡,也只是在聽到那人說話的那一刻眸子裡微有漣漪罷了。
隨後,他垂下眸子,沉道:“嗯,西涼靖如今撐死也就是個一方邊境大員,何況還與上面那位爺不是一條心,被打發去了他所不悉的西南邊境倒是不出奇,但他終歸還有一番才能,若是那位爺惜才,便還有他的容之地,若是那位爺容不得那西涼靖的一點小心思了,隨時讓這位世子爺‘意外’死於西南邊境,或者久病疾,也不是不可能。”
任何掌權者都不會允許一個在軍中擁有極重威的人——即使是仰仗老一輩的威,又與自己不是一條心的人留在一手栽培出來的大軍當中的。
“屬下看那世子爺也不是個一點心眼沒有的,前些日子也是不肯去,非得去他悉的犬戎邊境,就是靖國公一手拉拔出來的西北邊軍裡戍邊,昨日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藥,竟然同意了。”吳管家著自己脣上的兩撇假鬍子,有些奇怪地道:“難道就是那位千歲王妃去勸了哥哥?”
聽到西涼茉的名字,芳頓了頓,眼底閃過極爲複雜的神,說不上是怨恨還是惆悵,只是有些譏誚地道:“那位千歲王妃,對那大哥哥可不見得有什麼誼在,何況如今忙著自己的封后大典,哪裡還有心思去理會這些?”
吳管家也忍不住搖頭,聲音有些尖利:“那位靖國公家的大小姐也是個讓人捉不的,竟然讓那位捨得那麼在上舍得下那麼大的功夫,在西狄登基之後就向寧王發了文,竟是要讓‘千歲王妃’和親,以換兩國安寧,真是天下之大稽!”
那位爺也不知道怎麼會如此手眼通天,而且膽大包天,竟就在天朝弄了個假貨冒充他自己當起了九千歲,把軍政大權全部都給了西涼茉與寧王。
他自己潛伏在西狄那麼長時間,竟然還了西狄的海冥王,潛伏在西狄先皇百里赫雲邊不算,還得了百里赫雲的青眼,讓他在朝中頗勢力,最後竟然連皇位都‘傳’給了他,當然這期間的腥風雨,自然是不爲外人道也。
但是再藏和掩蓋,那龍家一門七百多口,外帶龍家那麼那多人死得乾乾淨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
而就在百里青全面掌控西狄之後,宣佈帝號真武之後,天朝宮廷裡的‘九千歲’很不巧的狩獵墮馬而死!
舉國舉喪,這麼個實權人‘一死’,頓時引發朝野上下暗流涌,無數野心家蠢蠢,試圖清算倒攻司禮監的,試圖瓜分司禮監勢力的人不知多,試圖推翻小皇帝的,甚至還有把主意打到西涼茉上的。
而就在‘九千歲’骨未寒之時,西狄這位真武新皇便忽然發出文來,要求與天朝聯姻,而這聯姻對象竟直指那‘九千歲孀’——千歲王妃西涼茉。
這位千歲王妃早先九千歲還在的時候,就已經抱病在秋山修養,九千歲出殯的時候,纔有人遠遠地看見一面,只是低著頭,彷彿虛弱不堪,被大羣侍和司禮監的人擁簇著,也沒人看得見的臉。
此後就一直因爲‘傷心過度’而寄住佛堂修養,竟然一副不打算再理會世事的樣子,連和九千歲的兩個‘養子’也已經打發還給了原來的孩子人家,連寧王去探也不肯見。
那模樣全然與當時執掌朝政大權的雷厲風行截然不同,但一樣遭人忌憚。
就這麼一位,忽然又從沉寂中陡然因爲這一紙聯姻書又了風口浪尖上的人。
有人說連續剋死了兩任夫君,是剋夫的,有人說母司晨的,但是更多的人是唏噓嘆,這真武帝撕毀與順帝特使周雲生周大人簽訂的條約,大軍艦船陳兵邊境與水域,說求娶是假,只怕另有謀纔是真的,只拿了這千歲王妃做噱頭。
朝野之中有人可連西涼茉,有人譏諷,有人等著看西涼茉的笑話。
而朝廷上爭論了三日的結果,就是——嫁,把西涼茉這‘寡婦’嫁給西狄的這位真武新皇。
什麼原因呢?
原因就是這位新皇在發出求親書的第七日就突然派了人奇襲北寒關,以勝多,一晝夜就破了靖國公世子在那裡佈置下的兵數萬,直天朝產糧大省象郡!
這等手段和兵悍將,讓人直接明白當初西狄會被攻破邊境,只怕與部高層奪位鬥爭分不開,如今這位真武新皇也和他那位英年早逝的皇侄一樣,奪得帝位之後,轉過頭就整合兵力,臨軍中原了。
就在這樣的形之中,爲漩渦衆人的西涼茉沒發表任何意見,甚至連山門都沒有出,就默默地接了一切的安排。
但是人送出之後,卻未必能換來和平,那戴著黃金戰鬼面的西狄真武新皇在接到人之後,大宴賓客,而在天朝衆人方纔鬆懈下來的幾個月後,邊境卻突然出現了糾紛。
而這一次的糾紛直接再次演變了劇烈的衝突,西狄真武新皇再一次興兵再一次興兵北伐,而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攔住他的腳步。
邊軍大將們除了不敵之外甚至接連倒戈。
一切的一切彷彿暴風驟雨而至,不過一年半的時日,西狄的真武新皇就手執長刀站在了上京的風雨鎮國碑前。
寧王一甲冑,懷抱順帝,在城牆上憤怒地歷數西狄新皇十大罪,書生掛帥,親自領兵與全程戒備準備與西狄新皇帝決一死戰,以殉帝都。
但是西狄新皇帝卻一箭在牆頭,帶去了會面書,要求單獨見一面,寧王自然不肯,又是一番怒斥,但是不知爲何當西狄新皇獨自越過那風雨鎮國碑前,摘下了黃金戰鬼面之後,爲何寧王竟然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同意了會面的要求。
更沒有人知道爲什麼,在西狄新皇與寧王當年親會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讓寧王開了城門——投降。
與他之前的義憤填膺形了巨大的反差,甚至爲此背上千古投敵罵名。
至此,兩國一統!
不管還有多顛簸與離,一切都已經有了了結。
“至於爲什麼……。”芳半靠在椅上,看向天邊,削瘦的面容上閃過嘲弄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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