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預約「杜老闆，有人找！」

前臺的夥計揚聲喊著。

「什麼事啊，我這裡騰不出手，小事你就幫忙先理一下。」

夥計簡單問了兩句，又扯著嗓子道：「說是要預約一下戲院，來表演的戲班子。」

杜子規放下手裡的東西：「好，我馬上出來。」

他開布幔走出來，看到來人以後微微愣了一下。

也算是個人。

「小聶師姐？」

他在傅家樓裡待過一段時間，也和傅家班的弟子一起管小聶師姐。

「我帶班子來唱戲，想提前預約一下週五晚上的時段。」

班子？哪裡來的班子？

杜子規有些詫異地猶豫了一下：「可是……」

傅老爺子把逐出師門去了。

起因是傅南尋在短視訊平臺上不小心看到了聶福倩的直播間，短視訊平臺都是這樣，你瀏覽過什麼容就會源源不斷地給你推送同一題材的容。

傅南尋經常搜尋和京戲有關的容，平臺把「唱京劇的小聶」這個賬號的容準推薦給他並不令人十分意外。

真正令他瞠目結舌的是直播間裡的容，手機螢幕裡的那個人像是他的小聶師姐，又好像不是，一口一個「謝謝哥哥麼麼噠」喊得練，裁剪過分的戲服早就已經沒有了戲服的樣子。

「喲，南尋，沒想到像你這樣萬千的夢中人也看這種直播啊？」

樂班子裡的琴師打趣道。

傅南尋沒有著急否認，而是緩緩地將手機螢幕調轉了過來，對準了他。

「誒你別給我看啊，哥是正經人，不看這種東西，你看這的都坦了……」

傅南尋撥開他的手，把手機螢幕遞到了他的眼前：「不是，你看看這螢幕裡的人是誰？」

那人這才睜開眼睛，湊上去仔仔細細地辨認了起來：「這不是……」

「小聶師姐？」

從傅家班最拔尖的年輕一代，到樂文傳旗下的練習生，再到MCN公司旗下的網紅，自小打下的底子早就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搖一變了短視訊平臺裡打著邊球直播的主播，那一時間的落差讓人有些難以接。

「不是……小聶師姐，、怎麼會……」

「可是師父當年最看重的室弟子，老爺子要是知道了的話可怎麼辦啊？」

傅老爺子背著手走到他們後，突然聽到這麼一句話，蹙起眉道：「什麼不能讓我知道？」

傅南尋的手機螢幕還亮著，他緩緩地轉過來，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這個吧？」傅老爺子朝著他的手機虛指了一下，「南尋，把手機給我。」

接著他的眉就越皺越深，他先是嚅囁著，不敢承認。

「這是……」

螢幕裡的這個人是誰，是他的小聶嗎？

牆上摘下來的老照片到現在都還在他的書房裡放著，照片裡的孩子紮著兩個羊角辮，一雙水靈漂亮的大眼睛。

那纔是他的小聶，那個勤的、水靈靈的，一把好嗓子好似銀鈴一般的那個小聶。

螢幕裡的這個年輕的主播明明長小聶的樣子，可是卻他認不出來了。

隻見搔首弄姿地在鏡頭前擺弄著自己領口的布料，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喜歡小聶的直接送一個龍蝦，送完龍蝦以後私聊我發給你視訊。」

傅老爺子臉上逐漸沒有了表，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過往許許多多的畫麵翻湧著浮上心頭，小小的孩子紮著兩辮子，才隻到他的口高。

那可是室弟子啊，聶福倩從不到十歲就住在他家裡，從小到大什麼東西有傅南尋一份，就有聶福倩的一份。

他供吃穿念書，連年夜飯都在同一張桌子上吃。

「……爺爺？」傅南尋試探地問了老人家一句。

他就像是當場化作了石雕一樣，好一陣子沒有反應，半晌，他猛地把手機往地下一摔。

「滾！」

傅南尋的手機當場英勇就義，脆弱的螢幕碎了蛋殼。

「讓滾！」他抑著怒氣，「我傅汝就當是沒收過這個徒弟。」

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杜子規已經離開了傅家樓，可是僅僅通過傅南尋隻言片語的轉述，傅老爺子的怒火中燒與不可置信的緒便也可見一斑了。

聶福倩早就已經離了傅家班做的邊球主播去了，既然如此，哪裡來的班子？

大概是察覺到了杜子規詫異的視線，聶福倩理直氣壯地昂首：「怎麼，許春秋開箱的時候不是說不論師承派係，一律來者不拒嗎？」

杜子規不願意用惡意去揣測，況且千秋戲樓在此之前還從來沒有拒絕過任何一個戲班子登臺演出。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櫃檯下麵的屜裡出一張登記表：「先登記一下資訊吧。」

「預定演出時間是週五晚場是吧，麻煩出示一下份證。」

「開票時間是週三零點，」杜子規客氣地向講解著注意事項，就和對待其他找上門來的戲班子別無二致，「晚場演出的開場時間是晚上七點半，不過大概七點左右觀眾就會陸續場了，建議還是略微提早一些到，打好提前量。」

「份資訊登記好了，」他把聶福倩的份證件還了回去，「請問表演的劇目是？」

「《戰宛城》。」

杜子規覺到自己的右眼皮跳了幾下。

《戰宛城》描寫的是《三國演義》中，曹討伐駐守宛城的張綉，張綉不敵而降，曹主城，不幹正事，反倒看上了張繡的嬸娘鄒氏，也不管城裡公務，日日與張綉嬸娘共赴**的片段。

這齣戲經過了大刀闊斧的刪改，早就已經褪去了戲的殼子，可是聶福倩……

他聯想到傅南尋之前跟他說過的，斟酌了一下言辭，提醒了一句：「您表演的時候，注意一下尺度……」

聶福倩白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什麼，一個掌拍在櫃檯上，轉扭頭走了。

杜子規把登記表收回屜裡，有些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