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陸長卿印「哢！」

許春秋手握著去往廣州的車票，靜靜地坐在千秋戲樓臺下的長板凳上，整部電影的最後一個畫麵是朦朦朧朧的照明燈下，許春秋纖細單薄的一側影子。

圖子肅看過了監視裡的素材，這才朝點點頭：「辛苦了，這一場過了，先去卸妝吧。」

終於要和這個角說再見了。

許春秋在化妝間裡待了很久，沒有請助理和造型師幫忙，而是自己對著鏡子一件一件地往下拆頭上的銀簪髮釵。

卸下頭麵，掉臉上油彩和胭脂，每掉一點，都覺得像是在把自己從這個民國背景的故事裡剝離出來了一點一樣。

許春秋推開化妝間的門的時候，宋沉舟就站在門外，看上去好像是手正打算要敲門。

重新整理好緒，有些意外地道：「宋老師？」

「恭喜你，殺青了。」宋沉舟鬆了一口氣道，「剛剛看你一直沒出來，我就過來看看。」

許春秋有些疲憊地笑了一下，眷與不捨的緒勾連在一起，輕輕地說道：「謝謝。」

「你這是……一直還沒有齣戲？」

許春秋無意識地手握了頸間吊著的那枚赤金瑪瑙戒指，喃喃地道：「隻是有點意難平而已。」

兩個人，因為各自不同的抱負天各一方，這就是陸長卿與許流年的結局嗎？

如果沒有恰好打斷了故事的程序，穿越到了數十年後的時代，這將會是他們的結局嗎？

「我總覺得這個故事的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正說著，小白小跑著舉著許春秋的手機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小許老師，你的電話。」

「剛剛拍攝的時候就一直在打了，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都是陸總打過來的。」

宋沉舟會意道：「那你先接電話，我迴避一下。」

許春秋接過手機來，回撥了過去。

等待接通的忙音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了，隻聽電話的另一頭傳來清晰又清冷的一句話。

「陸長卿到底是誰？」

陸修連問候都省了，直接單刀直地發問。

他單手持著一枚方章站在別墅的客臥裡，聲音是冷靜的，持著手機的手腕卻在不住地抖。

躺在手心裡的方章仍舊是紅潤剔的樣子，隻是刻在底部的四個字不再是「陸修印信」。

用同樣漂亮的字跡筆，在同樣一塊芙蓉石上，刻下了另外一個名字，「陸長卿印」。

陸長卿究竟是誰？

……

陸修會進到許春秋的房間裡來，純粹是個意外。

臨時決定在工作日的中午回家一趟，原本是為了取一份重要檔案。

「陸總，我替您跑一趟吧。」楚門主提起來，「今天下午鼎泰的楊總還有預約要見您。」

陸修猶豫了一下，拒絕了他，「不用，我自己回去取就行，正好路上隨便吃點東西把午餐對付過去。」

他大步流星地下到地下車庫，一踩油門開回了家。

正趁著主人不在家，在別墅裡作威作福，也不知道腳上踩到了什麼東西，它在乾淨的地板上留下了一串爪印。

它看到陸修突然回來，滿的嚇得當場呲了一下，接著調轉方向拔就跑，行雲流水地跳起來開門，進了許春秋的房間。

客臥是許春秋的空間，平日裡陸修幾乎不會獨自進去。

「，你不要踩姐姐的床。」

陸修從書房裡取好了檔案，追著貓上了二樓，推門進了許春秋的房間。

果不其然，果真在許春秋的床上，在乾淨的床單上留下了兩個爪印子。

「下來，我給你一下爪子。」

朝著他的方向「喵」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它猛地從床上跳下來，一個信仰之躍跳到許春秋的梳妝臺上，接著著架下來，一番蛇皮走位不知道到了多零零碎碎的東西。

瓶瓶罐罐姑且算是倖免於難，桌邊立著的提包原地遭了秧，裡麵補妝用的餅和口紅掉在了地上，蘭的金鑽餅當場摔了個碎骨。

陸修手忙腳地低頭去撿，沾得滿手都是還不忘掏出手機來淘寶識圖一下，心裡琢磨著要抓時間給許春秋買個新的。

被掀翻的那個揹包是這些天經常背去劇組的幾個包之一，裡麵除了補妝用的小零碎以外，還有一本散了架的劇本。

陸修撿起來拿在手裡，發現隻有《梨園春秋》的前三分之一，封皮也已經掉了，裡麵的容倒是沒有到太大的影響。許春秋把自己的臺詞都用熒筆勾畫起來，塗得花花綠綠的。

他無意識地隨手翻了翻，發現邊邊角角的留白都注著許春秋的批註。

隻是和上一部戲的批註很不一樣。

《錦瑟》的劇本也拿給他看過，頁邊頁尾同樣也都是五六的批註，有自己的，也有編劇、導演等等一眾工作人員的。

可是這本《梨園春秋》的劇本，批註卻很簡潔。

短的隻有一個「陸」字，出現得更多的是三個字，「陸長卿」。

陸長卿陸長卿陸長卿，滿本都是陸長卿。

那字跡有的力紙背，有的卻如同清風拂柳，無數遍地在自己的劇本上重複著寫滿了同一個名字，用同樣的三個字記錄著不同的心得與悟。

簡直像是在過這部劇本，過這個名字，寄託著某種無法宣之於口的緒一樣。

陸修，你怎麼去吃一個將近百年以前的人的醋呢？

他反覆在心裡說服自己。

無論這個陸長卿和許春秋究竟有過怎樣的過往，幾十年的時間過去了，他的墳頭草估計都長了好幾茬了。

他不曾參與許春秋的過往，但是至的未來是他的。

陸修放下那本《梨園春秋》，接著低頭替收拾起了散落滿地的零碎。

口紅、餅、梳子、小鏡子，他挨個把它們撿起來塞回揹包裡歸原，地上還有一個被手帕包起來的小什躺在原地。

陸修手把它撿起來，手帕散開，裡麵的芙蓉石了出來。

他緩緩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