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彝憲矯完之後將一個小太監喊來，吩咐幾句後，小太監持著張彝憲和趙之龍的名刺直奔東籬閣而去，堂眾人走下座椅，幾人一群聚在一起小聲議論起來。

而張彝憲則是一臉輕鬆的與趙之龍扯起了一些朝中舊聞。

小半個時辰過後，送信的小太監趕回來後稟告張彝憲，欽差不適，不便見外客，待無恙之時自會請張公公、忻城伯前去議事。

堂上眾人自是知道這是李邦華的藉口，但對此確毫無辦法，眼看已至午時，張彝憲可冇打算留他們吃飯，隻是隨口說了句讓大家莫耽誤公事，回去等訊息之後，便與趙之龍一道起，繞過屏風往後院小飲去了。呂維祺、餘有為無奈之下也隻得紛紛起離去。

就在當日下午，一個個壞訊息接踵而至，工部、禮部、戶部各有幾名中低級員被錦衛從署衙和家中帶走。而到了下午下值的時候，呂維祺等一眾高發現，自己的後有錦校尉大搖大擺的跟了上來。等他們一路提心吊膽的回到宅邸時，卻看見大門角門都有錦校尉的影，這些跡象很明顯的表明，他們都被監視了。一時之間，南京場但凡品級高一些的員們個個人心惶惶，都在擔心大門外的錦衛會奉命突然闖進來將自己帶走。

而造目前這種人人自危局麵的原因就是那兩個可怕的字眼：株連。

太祖於國初時的幾件大案中開創的株連之罪太過恐怖了。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恒案，這些案子中，每一件都有數萬人被株連後死族滅。儘管這些案子都已經過去了兩百年，但其對文臣的巨大威懾力卻存留至今，而辦這些案子的主力便是從此威震大明的錦親軍。

雖然從太祖之後的曆代皇帝都冇有再大興株連九族之風氣，但廠衛偵辦的很多案子仍是牽連到了許多無辜。今上在登基之初清算了閹黨，隨即最大程度上限製了廠衛的權利，並且依靠這兩項舉措贏得了東林東上下的一致好評，但從近幾年的種種跡象看出，早已銷聲匿跡的廠衛已經重獲新生，其崛起之勢已是不可阻擋。

現下正於上升勢頭的廠衛，最需要的便是立功，因為在立功的同時，他們能給宮中帶來巨大的財富，這肯定會得到皇帝的大力支援，而他們這些久繁華之地的羊們，正好了錦衛這頭惡狼的目標。

越聯想越到恐懼的員們，在黑夜中瞪大眼睛度過了一個苦悶的不眠之夜，第二天上值之後，每個衙門都有數個眼圈發黑、臉黃裡白之人。

由於重要人的家宅都被錦衛所監控，呂維祺等人就算想湊到一起商議對策都不可得。無論白天還是夜晚，城所有在南直隸地區有著重大利益的員都在無形中失去了自由，每個人後或明或暗都有錦校尉跟蹤盯梢，這種如同芒刺在背的覺讓人既恐慌又張。

與此同時，錦衛的抓捕行卻一直冇有停止的跡象，幾個重要部司每天都有員吏目被錦衛帶走，雖然被抓走的這些員級彆都不高，但令人到恐懼的是，所有人都在擔心，下一個被抓的會不會是自己。

在擔驚怕中渡過了數日之後，張彝憲和趙之龍又將上次與會的高們召集到了署衙之，待眾人落座之後，張彝憲一擺手，一名小太監捧著數本題本分發給上首位的呂維祺、餘有為等人後退了下去。

這些題本是李邦華差人送到鎮守太監府的，是由幾名在山東巡視的科道監察史寫就準備上呈皇帝的，但因都察院長就在不遠的南京，所以先行呈送過來請李邦華閱示的。

這些題本的容不儘相同，但最後的指向卻很一致。這些科道史在列舉了南京各部寺的種種弊端之後，最後都請求皇帝裁撤南京小朝廷，在南直隸據地域設立新的行省，由朝廷選任職，從製上徹底解決兩百年來朝廷的政令在南直隸不通順的問題。

史們在題本中不約而同地暗示：自太宗將都城北遷之後，兩百年來，南京留守朝廷已經漸漸地離了皇帝和朝廷的掌控，在有錢有糧有兵的況下，實際上已經獨立於整個大明之外，已有了前唐藩鎮的苗頭，朝廷若不及時采取手段加以應對，將來或許有不忍言之禍事生髮。為了皇明江山社稷能夠千秋萬代存續下去，取消南京留守朝廷已是勢在必行之舉。

當然了，這些題本都是在朱由檢的授意下，李邦華吩咐與自己關係切的幾名史寫就的。

題本很快便在南京諸人手中傳看完畢，小太監上前將題本收回後走下堂去。

“好毒的計策啊！嗬嗬！誅人誅心，好一個恐有不忍言之禍事！兩百年來，首次有人拋出此等荒謬之論！原來此前種種皆是在為此鋪墊，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嗬嗬嗬嗬！好！好得很！”

呂維祺麵帶譏諷地冷笑出聲道。

現在已是真相大白了。

從江南罷市案開始，一直到李邦華與李若鏈先後來到南京，再到錦衛所謂的大興株連之言，直至這幾日的逮人抄家、持續給南京眾人持續施，而皇帝的最終目的終於在今日的題本中顯現了出來。

恐有不忍言之禍事，這句話直接斷絕了南京諸人所有不合作的念想。

對於皇帝來說，隻要發現有任何威脅到江山社稷的苗頭，肯定會立刻采取最極端的方法將其徹底毀滅。南京眾人可以想到的是，這些題本一旦送達宮中，隨著聖旨南下的絕對會是無數兵甲犀利的軍了。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現在錦衛有選擇的拿人抄家的問題了，在鐵與的摧殘之下，許多存在了兩百年的紳豪門將會被連拔起後徹底消亡。

如果說錦衛是狼，那麼那些摧城拔寨、視人命如草芥的軍隊就是簡單的殺人機，錦衛是用繩索拿人，而軍隊則是用刀子說話。

然而就算明白了事的真相，南京眾人卻是毫無辦法。這是一個堂堂正正的謀，那句不忍言之禍為這個謀冠上了一個最為恰當地名義。

呂維祺的話語雖然在眾人心裡引起了廣泛的共鳴，但卻冇有人出聲附和，幾乎所有人都在考慮這件事給自己和家族帶來的影響，這其中也包括張彝憲和趙之龍兩人。

如果南京留守朝廷被裁撤後建立新的行省，那守備太監一職就不可能再設立了，守備勳臣也會同時消失。張彝憲肯定會被召回宮裡，而忻城伯府是否還留在南京則尚未可知。

本來自以為能超事外、趁機從中牟利的張彝憲與趙之龍心下也是大沮，冇想到此次皇帝的舉措極為果決，整個南京上下幾乎無一倖免。

南京眾人在擔心錦衛會不會繼續拿人抄家的同時，也在憂慮自己的前程。現在看來，裁撤幾乎已定局，假如皇帝為了安人心，不讓錦衛再行拿人，那他們這夥人該如何安置呢？而一旦北上京之後，那麼依存於自己的家族生意該如何發展和存續下去呢？

各懷心事的眾人冇有一人出聲，堂上的氣氛既詭異又平靜，擺在南京諸人麵前的隻有一條路：順從。否則不是立刻被錦衛逮詔獄，就是等待大軍南下後引頸就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