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奉命監軍寧錦，來此已有一載有餘，日常也曾四尋訪查探，以瞭解當地勢。正巧於適才督師所詢義州一事上倒是有些見解，現下拋磚引玉，以供督師參詳，若有不當之還督師與沈先生指正！”

一份遼西輿圖擺在兵備署衙後院書房的桌案上，洪承疇、張鬥、沈世玉三人圍著桌案正在低頭觀瞧。

年約三旬的張鬥原為兵部職方司一名主事，為人勤勉本分、善於謀劃。去年朱由檢下旨，撤回各部由太監擔任的監軍，改由兵部和錦衛挑選合適差派往各部監軍。張鬥因在兵部無甚基，因此被派到了誰都不願前來的關外。

原先遼西的監軍太監梁朝貪婪跋扈，連祖大壽都不放在眼中。時常打著宮中貴人的旗號向將領索要財，在遼西很不得人心，使得監軍之職為將士卒所痛恨，也讓接替梁朝的張鬥不人待見。

張鬥對於這一切早有預估，所以在坦然麵對各種白眼冷麪的同時也經常便服出巡，以便掌握更多遼西上下的況。

“玉衡有話隻管講來。一人計短、三人計長，隻要公忠國，何來不當之說；本知此地局勢複雜，玉衡開創局麵甚是不易，但正因如此，方顯個人才能！待將來局勢安穩之時，本自會秉公向聖上奏報有功之人！”

洪承疇溫言道。

久江湖的他自然理解張鬥的難。彆說一個監軍，就連他這個欽命督師、大學士，要想在寧錦有一番作為，若無外力相助的話也是相當不易。

“下謝過督師好意，即為朝臣，一切自當以國事為重，下所為亦是儘本分而已。來寧錦之後半載，下無意中自他人口中得知義州有敵，於是便費了一番心思著意打聽此事，最後總算對其略有所知。義州建虜共有五個滿編牛錄、一千五百人，屬鑲白旗，由一名甲喇章京統帶，其中有馬隊一千，剩餘為步卒。其在義州屯田大致有數萬畝，主要沿大淩河北岸拓荒而，以方便利用河水灌溉，有被掠近三千餘名漢人男為其耕種。義州城背靠大淩河而建，距錦州不到百裡，猶如一柄利刃抵在遼西咽之，其對錦州威脅十分巨大！下推測，建虜是以義州為前哨據點，平日在此囤積糧草資以備戰時所用。一旦奴酋發覺時機已到，便會調集大兵前來，由此進擊錦州、鬆山一線，以圖奪取整個遼西，打開我大明東北之門戶，然後直抵榆關！下以為戰事很可能會在兩年之發生，真要如此的話，京師將日夜聞警也！督師若整飭寧錦邊事，義州則為必取之地！”

張鬥子前傾，手指點在輿圖上義州及其周邊的地方侃侃而談。

洪承疇捋須凝神思襯一會，和沈世玉對視了一眼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認可了張鬥的分析。

“玉衡所言甚有道理！本離京時曾於兵部知悉，奴酋正集重兵征討周邊蒙古部落，以期擴充實力，其最終目的還是染指我大明整個遼西之地。聖上亦曾斷言，建虜西征定會於今年之完結，明年很有可能聚重兵來犯！故此，趁義州兵力單薄之際，年需不計代價將此城奪下，使之無法為建虜南下之橋頭堡與補給之地！”

在清楚了義州的重要戰略地位後，洪承疇下了決心。

“在下請問監軍，依你之見，軍奪取義州需用多兵力？寧錦之兵將聽命者幾何？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也！據聞建虜八旗甚為勇悍，寧錦軍上下皆有畏敵之態，其軍心可用否？督師既是已有決斷，那須得考慮周全方可。此戰亦是關乎未來全域敗之關鍵一戰，事關重大，最好勿要貿然行事！”

沈世玉雖是對洪承疇的決意極為讚，但在不清楚寧錦軍軍心戰力的況下，這一戰還是謹慎為好。倘若吃了敗仗，洪承疇不僅是在遼西無法立足，其以後的仕途也會蒙上一層影。所以他藉著詢問張鬥之際委婉的表達了自己的看法，提醒洪承疇不要之過急。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以此來看，奪取義州需用兵萬人之數；寧錦軍能戰者皆為將領家丁，其是否聽命不得而知。唉，下適才所言有紙上談兵之嫌，沈先生之言有理，督師初來寧錦，一切還是謹慎為好！”

剛纔還神采飛揚的張鬥，在沈世玉提到寧錦軍心的問題後，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般，變得無打采起來。

義州建虜的存在已經不是一年半載了，錦州軍放任其在眼皮底下屯田耕種、據城而守，這樣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畏敵如虎，得過且過。

就算奪取義州的計劃做的再完，可要是由士氣全無、出工不出力的錦州軍來執行，結果可想而知，到時候一場潰敗怕是在所難免。而洪承疇作為指揮者和策劃者，喪師失土的罪名可是其難以承的。

“玉衡切勿灰心，本既是有此決斷，豈能不思慮周詳而妄下決斷？現今之際，是要將義州之敵的日常向、城防分佈、倉房資所何地等事項打探清楚，何時用兵倒也不急，待其夏糧收割晾曬庫後再說。至於攻城所用兵力嘛，玉衡莫非以為大明僅有寧錦邊軍不？寧錦軍難道為某些人之私兵不？莫忘了遼西亦為大明之土也！”

洪承疇神冷峻的開口道。

既然義州建虜存在已久，而建州主力忙於西征，至冬前無暇他顧，況且皇太極也想不到軍會突然奪取義州，那就等一切都準備就緒再發進攻也不遲。

夏收一個月後，朱由檢收到了洪承疇的奏。容是請求派遣一萬勇衛營或京營出關作戰，攻取義州，順勢將錦州的戰略縱深前移，以備大軍來年對建虜可能采取的攻勢。

洪承疇在奏本中將出關以來的見聞做了簡單陳述，並直言，據他所瞭解的況證明，寧錦軍的實力並未有朝臣們心中想的那樣強大，關寧鐵騎早已分散小團。遼西將門雖然與建州之間有著複雜難明的關係，但並未整倒向建虜。多年的廝殺手下，雙方很多人之間都有無法化解的仇恨，所以錦州與建州之間還是敵對狀態，隻不過錦州軍相比下更孱弱而已。

在奏本中洪承疇言明，義州不僅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而且據近來他得到的報表明，城建有十餘座倉房，專門儲存糧草輜重，想來是建虜為將來攻擊錦州做的準備。奪取義州意味著將建虜向寧錦的一條手臂斬斷，也使得大明在整個遼東戰略上占據了主，並且會極大的提升大明軍的士氣和軍心，震懾私慾極重的遼西上下。

朱由檢立即召見了兵部尚書楊嗣昌以及左右兩位侍郎，將洪承疇的意圖向他們說明以後，兵部三位大員對洪承疇的計劃都表示了支援。

因為楊嗣昌等人都知道，建虜的主要兵力都在西征，距離義州數千裡之遙，等得到義州被破的訊息時，最也是一個月後，那時候一切都已定局。

而盛京雖然距離稍近，但僅有部分兵力留守，就算得到訊息也未必敢出兵救援；何況訊息傳出到集結兵力赴援，至十餘天過去了，這段時間軍足以將義州拿下。

“此戰是洪卿出關後指揮的首戰，亦是自朕登基以來軍首次主大規模的對建虜發的攻勢，並且關係到明春開始的征遼戰役，故此戰隻許勝不許敗！獅子搏兔亦要用全力，朕決意調派兩萬勇衛營出戰，奪取義州後就地駐紮，以與錦州掎角之勢。因是攻城戰，火炮須多帶，車營就不必用了。出關軍由勇衛營副總兵茅元儀率領，兵部即刻著手準備糧草資，輜重營須於三日後出京，大軍五日後開拔！”

朱由檢決意派遣重兵出關給洪承疇站臺，也讓遼西將門見識一下還有比建虜更強悍的武力存在，徹底打消他們首鼠兩端的卑劣念頭，也有利於洪承疇在寧錦開展的一些列後續舉。

勇衛營軍以來參與的戰事太，隻是在昌平阻擊過阿濟格部。雖然平日間演不斷，但隻有經過戰爭考驗的軍隊纔會迅速長為銳之師，這次出關之戰將是對勇衛營很好的一次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