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解氣
「陶家私房菜」郁蔓蔓去過一回,趙自晨在外環買了房,那店離他的房子不遠。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簡單洗漱一下,也沒閒化妝,只了點口紅,打車過去。
打車的時候還稍稍猶豫了一下下,哎,今天逛街下館子,錢花的可有點超額了啊。
要不地鐵?算了吧,要轉公,兩頭加起來要步行老長一段。
錢是王八蛋,打車。
郁蔓蔓進去的時候,趙自晨帶著他爸媽已經先到了。
「來來來,蔓蔓,上班累了吧?坐下先喝口水。」
郁蔓蔓一進包廂,趙自晨的媽媽賈芳就笑站了起來,又是招呼,又是拿飲料。趙自晨老家是本省一個小縣城,父母穿著打扮都講究,走在這省城大街上也算面的。
卻不慎讓賈芳手上的大金鐲子洩了一鄉氣。
郁蔓蔓坦然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水。
「蔓蔓,想吃什麼?」趙自晨翻著菜單問。
郁蔓蔓想了想,搖搖頭說:「還是先不點了吧,我有些事,必須先跟叔叔阿姨說清楚。」
「蔓蔓!」趙自晨的口氣中含著某種告誡,被賈芳目一瞟,便笑著說:「蔓蔓,什麼事也得先點菜吃飯呀,你放心,我爸爸媽媽這次專門為辦我們婚禮來的,婚禮的相關事,咱們邊吃邊慢慢商量。」
「對呀,人一輩子結一次婚,婚禮肯定不能馬虎。」賈芳笑看著郁蔓蔓,卻明示暗示地來了一句:「天下父母心,我想我們兩家父母,無非是盡心幫著你們小夫妻家立業。我們家這邊,房子呢也裝修得差不多了,你爸媽那邊,況我們多也瞭解,我們也不要求給多陪嫁啦。至於你們的婚禮還有什麼想法,蔓蔓你儘管跟我說。我們只有晨晨這一個孩子,只要能辦到的,肯定盡力幫你們辦到。」
郁蔓蔓當然聽得懂這個潛臺詞,不指方多陪嫁,不過方經濟上不贊助可以,但彩禮什麼的也就免開尊口了吧。
對此郁蔓蔓上一世還有些煩惱,因為媽態度明確,彩禮當然不能馬虎。
媽的說法,誰家兒白養了?不多要點彩禮,人就不值錢,婆家省了錢還輕看你。
「阿姨,這些我不在意。」郁蔓蔓放下杯子,笑笑問道:「只是一想到要結婚嫁人了,心裡還真有點那什麼。趙自晨,你說,要是結了婚我有個什麼不好,天災人禍,生病了、失業了之類的,可怎麼辦呀?」
「蔓蔓!」趙自晨再次打斷,卻笑著向他爸媽,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媽,你看蔓蔓可能是要結婚了張,加上最近工作太累,都有點婚前恐懼癥了,老是胡思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辭職了,今天逛了一天的街。」郁蔓蔓從容拋出一句,「趙自晨,你怎麼都不讓我跟阿姨說話呀,你不是說阿姨拿我當親兒嗎,我跟阿姨我倆說說話,你能不能別老攔著。」
「辭職?你辭職了,啥時候的事?」賈芳驚訝。
「今天剛辭的。」
「幹得好好的,為啥突然辭職呀?」
「不想幹了唄。」郁蔓蔓一派輕鬆。
趙家夫妻倆對了個眼。
郁蔓蔓還以為這家人要說出個什麼來,誰知賈芳竟點點頭說:「辭職也好,我和晨晨他爸來的時候還討論呢,你們結了婚就該早點生孩子了,工作難免要影響。」
「媽,蔓蔓辭職我也支持,本來我就有這想法。」趙自晨再一次進來,「反正這個工作早晚得辭,你看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準備結婚的事一大堆,也夠忙的。再說辭職休息一段時間,調整最好的狀態,我們結了婚也好抓要孩子。」
趙自晨的父親說:「你們考慮有道理,結了婚肯定盡快生孩子,現在大城市請個保姆工資還好幾千呢,把孩子給保姆那能人放心嗎。我和你媽都是公務員,都還沒退休,一時半會不能幫你們帶孩子,蔓蔓辭職當全職太太,生孩子帶孩子我們也就放心了。要工作賺錢,等孩子大一點,上了兒園再說,蔓蔓只要有文憑有能力,工作也不難找。」
「對對對,等孩子上兒園了,不用人跟著了,蔓蔓你再考慮出去工作。」賈芳跟著附和。
「你們兩個年輕人也不要有力,蔓蔓辭職了一份工資收,也不要,你們節儉點兒,有需要的話,我們肯定會補你們小家庭的。」
賈芳說著就慨起來,笑瞇瞇拉著郁蔓蔓的手說:「蔓蔓呀,你看阿姨一輩子就生了晨晨一個兒子,也沒個兒,等你嫁進來,我們就是親母啦,晨晨要是哪兒不好,要是欺負你,你也不用跟他鬧,你也不要生氣,你就只管告訴我,我幫你管他。還有啊,你放心,哪用得著婚前恐懼癥啊,我們一家都是有文化有素質的人,肯定不會對你不好的。晨晨是什麼樣為人,你是清楚的。」
「那好啊。」郁蔓蔓慢悠悠地說,「我去醫院檢查了一下,醫生說我不孕不育,這輩子都不能生孩子,趙自晨,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吧?」
「你……胡說什麼?」趙自晨滿臉驚疑,愣了一下追問:「真的假的?」
「真真的。」郁蔓蔓反問,「誰跟你開這種玩笑,騙你好玩?」
趙自晨遲疑著問:「你怎麼……忽然跑去檢查這個?蔓蔓,你不是故意試探我吧?」
「不是要做婚前檢查嗎?我主要覺得,你整天把結婚生子掛在上,我先去檢查一下也好。趙自晨你自己想想,我這陣子是不是老不舒服,所以昨天專門請假去醫院看看,想著反正來一趟醫院,索就自己做了個全面的婚前檢查,卻沒想到這麼個結果。」
郁蔓蔓淡漠地看著趙自晨,目從他父母震驚變的臉上劃過,怕人不信似的,卻繼續補充道:
「所以我昨天晚上才提出要和你分手,而你回答我說,無論生老病死,無論貧窮富貴,無論什麼都不會改變。所以我想,今天當著你父母的面,先說清楚。」
「先說清楚才好。畢竟——」郁蔓蔓看著趙自晨和他父母此刻彩的臉,卻淺淺勾了下角,慢條斯理地說了下去。
「畢竟,你們家,說不定有王位要繼承。」
「晨晨,這麼說,這是真的了?」賈芳那張臉像是嗓子裡卡著一隻活蟑螂似的,噎著一口氣,喝斥道:「晨晨,你給我說老實話!」
「我……這種事,我哪裡能知道?我這不也剛知道嗎。」趙自晨低頭躲開父母指責的目,嚅嚅問道:「那,那還能不能治?」
「不能治,你是不是就該說分手了?」
「……」趙自晨張了張,扭過頭去。
「趙自晨,我真佩服你,山盟海誓隨口就來,現在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好聽的?聽說發誓多了,打雷下雨可得注意點兒。」郁蔓蔓自嘲地一聲嗤笑。
「你這什麼話!」賈芳一拍桌子,妥妥的婦幹部氣勢,「你要是真不能生孩子,我們家要你還有什麼用?誰家娶個媳婦不要生孩子呀。你自己有病,你怪得著別人嗎?」
一直沉默的趙自晨的父親開了口,皺眉甩臉:「趕分手,這婚不結了。」
「我沒怪別人。」郁蔓蔓抿一笑,嘲諷道:「您二位也別氣,就算這是包廂,大呼小也不好,畢竟你們一家子都是有文化有素質的人。」
「你……」賈芳氣結,轉頭就罵兒子:「晨晨,你聽聽,這就是你口中乖巧老實的朋友,簡直牙尖利。我早就跟你說了,原生家庭很重要,那樣出小地方農民家庭,犄角旮旯裡長大的,養不出什麼上檯面的人來。你什麼份,怎麼說也是幹部子弟,書香世家,還不是看上我們家的條件!你非得不聽,鬼迷心竅了你,現在呢?」
幹部子弟,書香世家……沒想到這位「前準婆婆」原形畢之後還逗趣,一個小鄉鎮的婦幹部,一個縣教育局的什麼副科長……
「我真佩服您的優越。」郁蔓蔓忍不住想笑,「分個手罷了,大家客客氣氣散了就好,給自己留點形象,犯得著非得撕破臉人攻擊嗎?」
「哼,我哪句話說錯了?你看看你自己,哪裡配得上我兒子了?分手就全都沒事了?我們家晨晨怎麼這麼倒霉,找了你這麼個孩子都不能生的貨,白白耽誤三四年工夫,時間金錢都浪費了,浪費了能回來嗎?簡直是倒霉了!」
郁蔓蔓抓起桌子上一杯茶,一抬手,對準賈芳那張臉潑了過去。
茶其實已經冷了,賈芳還是本能地一聲尖。
「趙自晨,你把話跟你媽說清楚了,我自問沒花你的錢,也沒對不住誰,別讓在這兒潑婦罵街。」
郁蔓蔓罵完了,仍是氣憤難當。
你說已經夠倒霉了好不好,橫豎也沒幾天活頭了,憑什麼還這個鳥氣?
於是抓起旁邊的白瓷茶壺,恨恨地往桌子上一摔,砰的一聲,碎瓷片四散飛起,茶水濺得滿桌子都是。賈芳還以為郁蔓蔓要砸呢,本能地抬手去擋,果不其然又是一聲尖。
「分手快樂趙自晨,你去找別的蠢人給你繁後代吧。比如,我看索敏麗就好,現的備胎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
「郁蔓蔓,你什麼意思,這跟索敏麗有什麼關係?」
「我沒說跟有關係呀,呵呵。」
看著趙自晨黑一塊紅一塊的彩臉,郁蔓蔓心大好。
拉開包廂的門,門口的服務員明顯瑟了一下,這麼大靜也難怪人家聽,郁蔓蔓瞟了服務員一眼,自顧自揚長而去。
一段虛偽的,就這麼痛痛快快地結束,真好。
☆☆☆☆☆☆☆☆
汪琳晚上回來的時候,郁蔓蔓正在給自己做宵夜。
從餐廳離開後,散步去了附近的地鐵站,又散步走回來。一開始不,興許是中午吃得太飽了吧,看著路邊一個個餐飲店招牌卻找不到食慾,回到家裡,給遠在澳洲的陶藍發微信。
「我分手了,不想嫁了,婚禮取消,現在心裡很輕鬆,。」
陶藍沒回。想想澳洲時差早了三個小時,估計陶藍已經睡了吧。
世界上有一種發小。
何為發小?算算陶藍去澳洲五六年了,兩人平時也只是偶爾聯繫,可一聽說得了白病,陶藍立刻丟下學業回國,趕到醫院陪在病床前。
那時把一張五十萬的卡拍在手裡,兇地說,手費夠了,你給我好好治,不許裝慫。
郁蔓蔓發完微信,懶懶地躺在床上玩手機,也不知玩了多長時間,肚子又覺得了。
一火腸,切碎,兩個蛋,白瓷碗裡打散了,按自己的口味加進去鹽和白胡椒、香油,加半碗溫水,攪勻的蛋過篩一下,放蔥末和火丁,微波爐裡五分鐘,一碗熱騰騰的火燉蛋就可以吃了。
端到鋪了淺藍小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拿小勺吃,口,大晚上吃著可真舒服。
汪琳扔掉包包,窩到沙發上問:「蔓蔓,你今晚回來這麼早啊,之前不是聽說準公婆今天來嗎,晚餐沒吃飽?」
「現在不是了。」郁蔓蔓吞下一勺燉蛋,滿足於果凍一樣的口,溜溜吃了下去,騰出來才說:「我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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