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塵聞言,見眼前之人舉止不凡,心中已生結識之意,不上前,對賀喜抱了抱拳,道:“這位公子,我們先前本是要去前面的奉樂樓,既是如此有緣,也莫要說什麼謝不謝了,若是公子不嫌棄,但跟我們一道去便是。”
賀喜眼中一亮,先前面上不悅之一掃而,雖是不知道沈無塵口中的奉樂樓是個什麼地方,但看這幾人形氣度舉止皆爲上品,想必那也不會是什麼下作之地,便順勢道:“好。”
謝明遠本是不放心去一個不之地,但見皇上應得如此之快,也便說不出什麼來了,只是上前擋在賀喜一側,對沈無塵道:“還請幾位在前面帶路,我們在後面跟著。”
沈無塵看他一眼,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向狄風比了個手勢,自己騎馬先行,狄風見了,讓那小廝繼續駕車,跟著沈無塵,他自在後面護駕。
待前面走了幾步後,謝明遠才放心地讓賀喜向前行去,他自己跟在後面,左右了,便低了聲音對賀喜道:“陛下何故今日如此不顧份……”
賀喜略側了側臉,看了謝明遠一眼,又面無表地回過頭,著前面馬車,腳下一使勁,讓下馬兒走得更快了些。
謝明遠默然不語,心中低嘆一聲,只得策馬跟了上去。
街角轉過,再行兩條街,彎過第三個路口,遠遠地便能看見那奉樂樓的黑底金字大招牌,高高懸宕在四層樓高的第二層外檐,鐵劃銀鉤般的三個大字,將那奉樂樓襯得愈加宏偉。
馬車悠悠停在酒樓門前,沈無塵與狄風二人先下馬,一人去前面起車簾,另一人去門口迎上來的小廝,給了兩串吊錢,讓那小廝將馬牽至樓後好生喂上。
賀喜仍在馬上不下,眼睛只盯著前面馬車的簾子,一不。
那簾子輕晃,一雙茜底杏花緞面平頭繡鞋先了出來,只在外了一瞬,便進了襦底下。
可就只那一瞬,賀喜也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一雙窄而小巧的腳……被那似豔非豔的緞面裹著,平白無故地讓他的心了起來。
那人從車中出來,背對著他,擡手輕輕攏了攏頭,敞著的袖順著腕子下半寸,那藕瓣似的小臂在下微微泛,顯得不已。
賀喜一垂眼,利落地翻下馬,將馬鞭一甩,收馬肚側面的皮袋中。
再朝前去,只見的頭微微向後偏了一下,遲疑了一剎,又轉了回去,由旁那兩位男子護著,向奉樂樓裡走去。
賀喜握了握拳,看一步一步地走著,腰間玉環綬另側的流蘇如水般在的腰間,隨著襦的擺而左左右右地輕揚……如柳的腰,讓他的掌心也跟著。
他鬆開拳,手指展了一展,又緩緩握起。
那般亮目的綢緞,那般細的腰……若是握在掌中,不知是何種滋味。
賀喜心口一,先前那火燒火的覺又竄上來了。
那邊謝明遠也將幾人的馬都由奉樂樓的小廝帶至後面去喂著,吩咐王銘在附近隨便找一酒肆歇著,然後過來賀喜這邊,低聲道:“陛下,真要進去麼?”
賀喜腳下已朝前走去,口中淡淡“嗯”了一聲,便無它話。
奉樂樓的店堂小二眼何其毒也,瞧見這幾人,早就笑臉迎了上來,對最前面的沈無塵道:“幾位公子,可是來吃酒的?樓上雅間兒請吧?”
沈無塵點點頭,便帶了英歡與狄風跟著那小二上樓去了。
謝明遠在後面慢了兩步,陪著賀喜打量這奉樂樓裡面的百十分廳館,見這樓上樓下寬敞明亮,使各各足備,堂中飲酒之人縱是獨自一人獨飲,那桌上碗碟也俱是銀盂之類。
賀喜面上還看不出什麼,可謝明遠心中早已暗自嗟嘆起來,這奉樂樓的排場,竟毫不遜於鄴齊國京中那些繁華酒樓,如此看來,這杵州一鎮,當真是邰涗重地!
上得樓,那引路的小二自推開最裡面一間,請這幾人進去。
英歡進去,四下打量了一番這雅間的佈置,眼裡溢出點笑意,回對沈無塵點了點頭,便進去依著桌邊坐了下來。
沈無塵將賀喜三人請進,笑道:“幾位公子,隨意就好。”
賀喜眼睛只是著英歡的側臉,腳下幾步過去,在對面坐了下來。
沈無塵吩咐那小二上些酒來,注碗盤盞果菜碟及其它水菜碗都依這奉樂樓的規矩,一一上來便是。
英歡眸子半垂,並不去看眼前諸人,自己手取了桌上的小茶碗,卻也不倒茶,只是輕輕將它在手中,開口問道:“公子貴姓?”
誰都知道這一聲公子,喚的是誰。
賀喜眸子一沉,角微,也手去取了一個茶碗,在掌中轉了一圈,纔開口,道:“姓……何。”
他低低的聲音送耳中,搔得耳垂都了起來。
英歡微微一笑,看著他手中茶碗,紅脣更,道:“聽口音,何公子不是這杵州當地人?”
賀喜看著那笑,目便再也挪不,不答卻道:“夫人也不像。”
英歡看他後立著的謝明遠一眼,又向賀喜,道:“敢問何公子府上是做何營生的?”
那站著的男子甚有氣勢,卻不桌同座,想必這何姓男子定是份不凡,非富即貴。
賀喜背脊一,後謝明遠忙探過來,替他答道:“我家公子,是行商的。”
賀喜手中茶碗落桌,看向英歡的目愈烈,熱度人,“夫人如何稱呼?”
英歡揚脣,頭稍偏,“姓殷。”眼中閃了一下,模樣竟是有些俏皮。
賀喜心口一,著,手指輕劃碗沿,“可是夫姓?”
此言一出,沈狄二人均是皺起了眉頭,誰都沒想到他竟然道出如此大膽骨之言。
謝明遠在後面卻是低了頭,心底嘆了又嘆,皇上的心思,他此時已是明白了。
本以爲英歡會生怒意,豈料將眼睫一擡,直直對上賀喜的目,淺笑了兩聲,才道:“不是。”
這一雙眼,似藍非藍似黑非黑,裡面波流轉,如霧蔽星……又讓他一瞬間失了神。
目顧盼,盼得生姿,他賀喜什麼樣的人沒有過,可卻對著,一怔再怔……
賀喜心淺翻,向,“殷夫人府上又是做什麼的?”
英歡低眉垂眼,他的目甚是火辣,攪得心底泛起了波瀾,“也是行商的。”
這男子,俊則俊矣,可上卻偏偏著貴氣,一一開口,那大氣便從骨子裡往外溢。
賀喜聞言一挑眉,臉上剛的線條化了開來,脣角一,竟似要笑出來一般,可最終還是噙住了那笑意,只是眼裡淡淡地亮了一亮。
正在此時,那小二恰巧端了酒與碗碟上來,擺了一桌子,正要替幾人斟酒,卻被沈無塵攔住,那小二愣了一下,又陪笑道:“幾位慢用,若是哪裡覺得不周,遣人來喚我。”說著,便走了。
沈無塵上前,親自給英歡與賀喜各斟了一小杯酒,又道:“前一日那茶葉,實是我們家夫人說要讓的。何公子若是想謝,便謝我們家夫人罷。”
英歡纖眉略翹,挽袖手,拿了那杯酒過來,卻是不喝,眸子裡深深淺淺一片,看著對面的賀喜。
賀喜的手剛剛擡起一點,後謝明遠便忍不住上前來,想要拿那酒替他驗一番先。
賀喜冷眼看過去,止了謝明遠的作,又自去拿了另一杯酒,舉至眼前,盯著英歡的眼睛,慢慢道:“若是早知是夫人要那茶葉,莫說這二兩,便是這全天下的蒙頂,在下都願讓給夫人。”
英歡握著酒杯的手指不一,那人……那話……
是什麼份,邊從來不曾有過男人,對著,能以這般張狂的口吻,說出這種話來。
可此話自他口中而出,卻不覺囂張,只覺這樣的人,就該說這樣的話……倒也真是奇了。
英歡輕抿脣,不再言語,一低頭,脣沾了沾那杯中之酒,便放了杯子,淺笑道:“何公子莫見怪,我,不大能喝酒。”
這的一句說畢,舌尖掃過下脣,將酒滴抿口中,又擡眼看著他,眼中含笑。
賀喜眸子也不地盯著看,的脣的舌……脣舌,一看便知。若是再配上那酒香……品起來不知會是什麼滋味。
心中如是想著,他握著杯子的手愈了,舉杯一仰脖,杯中之酒盡數落肚,火辣辣地燒著他的膛,燒得他心火簇將上來。
賀喜扔了手中空杯,著英歡,忽然手過去,拿了先前只沾數滴的酒杯過來,眉峰斜斜一揚,褐眸泛黑,對啞著嗓音道:“夫人不喝,我替夫人喝。”
英歡瞬間怔住,就看他將那杯子漸轉半圈,隨後端至邊,著先前過的地方,出舌頭了兩下,又慢慢送口中,一點一點地喝了下去。
英歡手指僵,紅脣燙,看著他那肆無忌憚的作,彷彿覺得他那是在……細細品嚐一般。
狄風早已眼冒火,手不自覺地就探上腰間佩劍,垂玉打在那劍鞘上,陡然出一聲清響,擾了這屋的曖昧境。
賀喜眼角一,向狄風,臉緩緩變了,先前略帶笑意的神早已收了,目順著狄風滿是怒意的臉一路往下,最後定在了他腰間的劍上。
狄風握在劍柄的手指已經泛白,牙咬,盯著賀喜,抑不住滿腔怒火。
賀喜雙手撐膝,驀地起,向前走了兩步,看向狄風,挑眉道:“劍,看似好劍。”
狄風冷笑一聲,“你一個行商之人,懂什麼好劍壞劍!”
英歡聞言不悅,這話……哪裡是平日裡沉默寡言的狄風能夠開口說出來的?
賀喜不怒,眼睛又向那劍看過去,緩聲道:“讓我看看,可好?”
一旁沈無塵撇了撇角,那劍,狄風帶在上已經數年,平日裡誰都知道那劍是他心頭第一寶,哪個有膽子敢問他要劍來看的?這何公子也當真膽大,難道看不出狄風此時冷麪冷眼,不好招惹麼?
狄風正要開口相拒,卻聽英歡不不慢道:“給他看看。”
狄風聞言,臉更黑,咬咬牙,從上卸了劍,隔了五步的距離便朝賀喜上一扔。
本以爲賀喜會躲、抑或會被那劍砸到,豈料他手一握一轉,便將那劍牢牢控住。
沈無塵眼睛睜大了些,著賀喜,看他擡手,毫不帶猶豫的,便將那劍從劍鞘中一把出。
然後沈無塵愣了,他看看那把劍,又看看狄風,神訝然。
賀喜著手中之劍,了半晌,角一扯,開口道:“果然好劍。”
沈無塵簡直丈二和尚不著頭腦,那劍……明明是把斷劍!他與狄風相十年之久,竟不知狄風一直佩在側的劍,是把斷劍!
狄風看著賀喜,脣了,卻沒說什麼,可目已不似先前那般冒火。
賀喜收了劍,手指從那劍鞘上端一路至底下,看著狄風道:“劍斷,而殺氣未斷。此等好劍,當配勇絕二字。”
狄風神略有一容,口一開,“你……”
賀喜將那劍扔還給他,挑眉道:“我這裡也有把劍,不知你願不願意看看?”
狄風將劍重新佩好,看著賀喜,“什麼劍?”
賀喜側,對謝明遠道:“拿來。”
謝明遠縱是百般不願,卻也無奈,只得將上佩劍也解下來,恭恭敬敬地呈過來。
賀喜拿了劍,停也不停,便丟給狄風,“看吧!”眼裡深邃一片,恰似那漆黑劍鞘。
狄風看了一眼他,又低頭看那劍,劍鞘極其普通,無毫花紋裝飾。
狄風一抿脣,腕上一用力,將那長劍一把出,然後他便,愣了。
那把長劍,通黑,渾然無跡,湛湛然使人而生畏。
狄風將劍舉得近了些,眼睛瞇起,仔細看了一番,眉頭鎖得更,擡眼去看賀喜,“這劍……並未砥礪開刃。”
賀喜已然坐回英歡對面,眼睛著,口中道:“是沒有。”
狄風收劍回鞘,又低眼看了看它,口中一嘆,“可確是劍中極品。”
他大掌在劍鞘上挲了一陣,才走過去,將那劍還給了謝明遠。
賀喜看著他這神態,揚了下道:“這劍送你,如何?”
狄風猛地一驚,看向賀喜,半天才道:“怎能奪何公子所。”
賀喜撇過目,轉而看向英歡,眼中有火花點點撲出,脣側勾了勾,忽而笑道:“就當是,謝夫人先前那蒙頂茶了。”
英歡看著他那笑,竟覺好似冰棱在豔下映出的刺人芒一般,眼睛一花,不扭過頭去,不敢再看。
不敢……竟然也有,不敢看一個男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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