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人謀
戰後收尾正在進行,趙倚樓傳來消息,他領兵抗擊魏軍,守得汾城無虞。
中都是魏國東西國土的咽要塞,佔據這裡便可扼住魏軍通行道路。
這一戰對於秦軍來說算是慘勝,不僅損失數萬兵力,連糧草輜重亦消耗巨大。而魏國被趙國牽制,不能做出反擊,此時對於秦國來說是議和的最佳時機。
本來秦國就穩居上風,再加上張儀親自出馬,魏國無人能招架。
持續半個月的議和,秦國與魏國簽訂了不得二十年不得互相侵犯的條約,秦國把公孫衍歸還,除了已經佔據的地方,並未要求更多的土地,秦國爲了安魏國的心,不僅進行了聯姻還送了一名質子魏。
條件優厚,魏國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議和進行的分外順利。
接著,張儀便奔赴韓國,將這次戰爭所得的一大半土地都送給了韓王,簽訂二十年不得侵犯秦國的盟約。
這就是張儀坑人的手段了,和魏國說的是“不得互相侵犯”,而與韓國所議是“二十年不得侵犯秦國”的單方面約束,韓王驟然得了一大塊土地,欣喜若狂,雖然覺得二十年太久,但還是沒能經張儀的煽,歡歡喜喜的定了盟約。
割土地耗時整整四個月,而韓國接手之後愕然發現那片土地上的人口竟然比之前減了一半!
不過這並不能阻擋韓王的歡喜,畢竟不費吹灰之力就得了這麼大片沃土壤啊!
秦魏休戰,趙國對魏國的攻擊也停止了,轉而將全部力都放在防守上。
八百里秦川腹地。
戰後歸來的大軍駐紮在咸二十里以外,斜西陲,映紅皚皚白雪,炊煙裊裊從曠野上上升起,戰後餘生的士兵終於放鬆下來,這片刻寧靜。
宋初一領著白刃剛出帳擡眼便看見了一襲選擇鎧甲的年輕將軍。夕餘暉在他周鍍上一層金紅的暈,被鬍子遮掩一半的面容出剛毅。
對久久,直到彼此眼裡出笑意,宋初一纔開口道“進來吧。”
趙倚樓帳便隨手將簾幕落下,長臂一,抱住了眼前日思夜想的
宋初一眼中浮現見的溫,笑而未語。
兩人靜靜相擁,不知過了多久,趙倚樓垂頭將下顎抵在肩膀上,在耳邊輕聲道“這次分別,我看了許多事。”
“嗯?”宋初一還以爲,他會說想。
“我從前恨趙國,恨害了我們孩子的兇手,可如今,都已經煙消雲散了。”趙倚樓鬆開手,一雙黑亮的眼睛凝視著,“因爲眼前之人最要。”
那些仇恨能報便報了,若是要以損傷眼前人爲代價,他寧願忘記。
宋初一彎起角。
趙倚樓握住瘦削的肩頭懇求道,“我們離開秦國吧。”
宋初一看著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倚樓,你知道我不會止步。”直視著他清澈的眼眸,“我一直都這麼自私,只堅持我的道。”
是的,不僅自私,還自私的理直氣壯,在心裡最重要的莫過於“道”。只要還沒到覺得寸步難行的時刻不會有分毫退。
大道無。
“我有負你。”宋初一嘆道。
趙倚樓搖搖頭,從當初在趙國分別時,他就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重義,但並不執著,他不怨只怨自己明知道不會答應卻還說出來破壞久別重逢的氣氛。
宋初一握住趙倚樓滿是繭子的手,嘖道,“我的小心肝都變糙漢子了,歲月不饒人啊!”
趙倚樓愣了愣,以前他很抗拒宋初一這樣喚他,到後來麻木,時隔許久再次聽到這個稱呼,他竟然熱淚盈眶。
趙倚樓抱住。
“懷瑾!”
張儀話音未落,人已經開簾子站了進來,下一刻看見相擁的兩人,大張,一副見了鬼的表。
外面人來人往,趙倚樓方纔注意力被轉移,竟是沒有提早發現張儀的到來,此時被人撞破,他上殺氣陡然暴漲,鷹隼一樣的目鎖定在張儀上,彷彿隨時都能將其撲殺。
“大哥,你怎麼來了。”宋初一鬆開趙倚樓,若無其事的問道。
張儀狠狠鄙視自己方纔在趙倚樓的注視下抖了三抖,乾咳了一聲,“,……”
大腦暫歇片刻,張儀陡然想起來宋初一是個子,於是瞬間回魂,“君令使者傳我等城覆命。”
“那走吧。”宋初一順手整理襟。
三人先後出帳。
司馬錯把一切準備就緒,他們一出來,立即便有兵卒牽來坐騎。
大軍經過數日的修整,此時雖不說容煥發,但也乾淨整齊、神飽滿,全然看不出戰後的狼狽。
樗裡疾早就率百等在城門口接凱旋之軍。
“賀大將軍凱旋!”樗裡疾將一碗酒捧到司馬錯面前,其餘士卒隨後把酒奉給各位將士。
秦國這一場仗用了許多肱骨大臣,最終不僅將奪得的土地送給了韓國,還搭上了一名公主和一名宗室脈,許多人覺得虧,連帶著把議和的張儀都怨上了。
但是百姓並不管這許多,一聽說打了勝仗,便圍聚在街道上,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而大部分士人則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看來左丞相攤上大事兒了。”宋初一笑瞇瞇的看向張儀,一副隔岸觀火的愜意模樣。
張儀此番議和必定會爲士人聲討他的把柄,而爲了長遠計劃,他不能將本意暴出來,只好打碎牙往肚子裡吞。
“你可否不要幸災樂禍的這麼明顯?”張儀瞪。
正這時,有士人突然高呼,“大將軍神武,國尉神武!”
宋初一活捉公孫衍的事已經傳遍秦國,如今議和盟約達,公孫衍才被送回魏國。
宋初一咧笑著,開心的向那邊揮了揮手。
呼喊的士人漸多,被染的羣衆跟著大聲吼了起來。
張儀默默翻了個白眼,暗罵這羣目短淺之輩。
宋初一也只是爲了逗張儀,見他視而不見,揮了幾下手便不再繼續,轉而問道,“對了,這次聯姻的公主是哪位?”
人羣喧譁,把的聲音吞沒,只有張儀離得近,能夠清楚聽見。
張儀本就不是個好脾氣的,剛遇見宋初一時何嘗不是冷嘲熱諷,不過後來聊的很投機,又稱爲的結義大哥,自然就十分忍讓,不過這會兒被宋初一挑起了脾氣,聽問話便沒好氣的道,“自然是贏璽公主。”
饒是宋初一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因這個答案心頭一跳。
贏璽自打看上籍羽,眼裡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一心一意的跟著他東征西戰,一個子所吃的苦頭不比男子,更何況,還放下一國公主的尊貴?宋初一不知道籍羽心裡怎麼想,但他是個重義的男人,哪能無於衷?
宗室不能左右贏璽的婚姻,但是可以阻止嫁給一個份不合適的人。
沉默了片刻,宋初一才喃喃道,“其實君上早就存了利用贏璽公主的心吧。”
張儀旋首看了一眼,沒有做聲,但心裡默認了的話。
如果贏駟真的沒有毫利用贏璽的心思,爲指婚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有道理不全。他放任不管,是聽天由命看自己造化。贏駟不是一個容易被兒長的人,他不阻止贏璽,就已經是最大的寵溺縱容了。他給了贏璽機會,可沒能功。
張儀見若有所思,緩緩道,“如今只有一個嫡子,而公子稷實在年,經不起長途顛簸,秦國答應送去魏國的質子只是宗室嫡系脈,對兩國之間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只能再附加聯姻。秦孝公膝下兒不多,贏璽作爲最寵又是唯一未嫁的公主,分量自是不同。
況且,贏璽能征善戰,名聲遠播,這樁聯姻不輸送去質子。
人漸遠。
在接近咸宮時,宋初一看見司馬錯下馬,不擡頭看了一眼,模糊中遠遠的能看城樓上站了許多人,心知是贏駟親自出來迎接,也立刻隨著下馬。
衆將士牽馬步行走到宮門前時,贏駟已經從樓上下來。
“臣等參見君上!”
“免禮。”他的聲音冷清如舊。
距離分別時已有半年,他此時只著一玄常服,雙眉若劍,鷹眸中目平淡,收起了許多銳利,像是一把藏於鞘中的利刃,氣度沉穩渾厚如山嶽,他站在那裡不便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大將軍神武!”他聲音不大,但是鏗鏘有力。
“大將軍神武!大將軍神武!”
後的黑甲軍吼聲帶著排山倒海威勢沖天而起。
贏駟示意黑甲軍將凱旋之酒送到每個人的手裡,他端起酒爵,揚聲道,“寡人代大秦敬諸位將士!這一爵,是敬上蒼護佑。
他手中酒爵一傾,酒水汩汩流出。
黑甲軍又遞上一爵,“這一爵是敬后土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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