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第十八章 百轉千回的路 （二十三）

宴會大廳裡霎時變得更加安靜，彷彿在座的各位都被這一聲通報給驚到，冇有人及時地作出反應，就連正在發表演說的費玉明也頓住了，著宴會大廳門口的方向——接著又一聲“陶司令到”，比先前更加的響亮。舒琊殘璩

靜漪座位正對著門口。大門一開，戎裝的陶驤果然出現在那裡。今晚吳府燈火輝煌，裡外的燈都亮，陶驤拔英武的姿，在明亮的燈火中，神兵天降一般，煥發著奪目的彩。而宴會大廳裡的人，此時纔像是被點燃了的竹，竟劈裡啪啦地不知由誰先開始，鼓起了掌來。

吳天先站起來，簡直是跑著過去的，冇有同陶驤握手，而是與他相擁。

陶驤見他是了的樣子，不也有些容，但他比起吳天來，顯然更能控製緒。低聲同吳天談幾句，看了眼仍在主位上坐著的費玉明，示意吳天。吳天會意，忙攜了他的手，一邊走，一邊問道：“司令這會兒回來，可是迪化已經……”

他眼中閃著，盯著陶驤柩。

陶驤點頭，從容一笑，道：“迪化已於三日前收複。叛軍首領已被擊斃。”

片刻的沉寂之後，宴會廳的客人們紛紛起立，向陶驤表示敬意。

吳天不由得振臂，雖冇有呼喊出聲，但仍然抑製不住自己的興，高聲道：“好！好好好！司令果然名不虛傳，神勇無敵……諸位，諸位！哪”

吳天站到席上，麵對眾位賓客，轉臉對滿麵笑容的費玉明點點頭，道：“陶司令，特使閣下，諸位來賓，請端起您的酒杯來，讓我們為陶司令的凱旋乾杯！陶司令，請！”

早有人給陶驤端了酒來。托盤裡是大碗的烈酒。吳天端起一碗來，敬給陶驤。陶驤也不客氣，接過酒碗來，對在座的各位道：“多謝各位！”

他將碗中酒一飲而儘，亮了碗底。一連三碗烈酒，他麵不改。

費玉明笑道：“陶司令海量。費某借吳主席酒，敬陶司令一杯。”

他拿了酒杯過來，向陶驤敬酒。

陶驤接了，也微笑道：“費先生不遠千裡替索長前來問西北軍將士，陶驤代表西北軍全將士謝過索長。費先生辛苦。迪化既已收複，秩序正在恢複當中，費先生若願意，陶驤願同費先生一道，自此向西，一觀戰果。不知費先生意下如何？”

“費某正有此意。迪化收複，新疆平定，此民眾重獲安寧，是陶司令大功一件！費某親曆，也乃三生有幸之事。故此在蘭州得到訊息，便趕來，提早為陶司令慶功。”費玉明笑著對陶驤拱手，兩人各自乾了杯。費玉明卻接著說：“隻是費某來西北目的既是替長問西北軍將士，此目的既已達，也該早日回南京向長覆命。陶司令與麾下將士驍勇善戰，屢立戰功，費某會向長如實報告，請長予以嘉獎。”

“此次奉命進疆，曆時兩月有餘。費先生自抵西北，陶驤始終未有機會儘地主之誼，還請見諒。平叛之事，也費先生向索長將所見所聞據實上報。”陶驤說著，向一旁立著的侍者手中拿起酒壺來，斟了酒，“陶驤敬費先生一杯。”

費玉明見他如此客氣，笑著將酒喝了。陶驤請他坐了，轉看到始終在自己旁站著笑嘻嘻的吳天，也敬了吳天酒，道：“自陶驤抵達此地以來，沛文兄對陶驤是鼎力協助，提供諸多方便。此間種種，陶驤銘記在心。”

“司令這是說哪裡話來？還不是應該的麼？”吳天笑容滿麵，滿飲了杯中之酒，攜著陶驤的手，走到桌邊，“彆說是平叛這等大事，日後司令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儘管開口。”

“你就彆囉嗦了，七自打進了門兒，你就冇停了囉嗦，隻讓七左一杯右一杯地喝酒，七和都冇撈著說句話呢。”吳夫人此時打斷了丈夫的話，高聲笑道。

靜漪在旁坐著，微微仰頭著麵前的陶驤。

陶驤看了，目中有笑意，過來坐下，在靜漪旁的座位上。

吳夫人雖說批評丈夫讓陶驤喝酒，自己卻也糾集了一眾夫人，過來給陶驤敬酒。吳夫人道：“慶功不慶功的話，我們也不懂，也不說那個。七倒是得好好兒地喝了我們的酒——七人不在城中，留了滴滴的夫人獨個兒在這兒，多虧了我們，替七哄好了太太，七才心無旁騖，得勝而歸。”

吳夫人說著，眾位夫人也附和。陶驤轉臉看看靜漪。靜漪微笑著，並不開口。於是他很乾脆地，一一將夫人們敬的酒都喝了。

陶驤人本來就漂亮，此時親切和氣又有風度，一眾夫人們藉著敬酒同他談，自然是喜笑開。們同靜漪又是悉的，見坐在一旁，也隻管拿和陶驤取笑，一時間這裡便其樂融融。

晚宴之後還有舞會，陶驤卻冇有久留，藉口還有事，便向吳天夫婦和費玉明告辭，攜靜漪一道離開吳府。

吳天夫婦直將他們送至大門外，待陶驤和靜漪上車離去，纔回去應酬其他賓客。

吳夫人笑著說：“七兩口子，真是琴瑟和諧。讓人瞧著心裡就舒坦。”

吳天也笑，道：“自古人配英雄，不過如此。七這次，兩千騎兵大敗迪化九萬叛軍，當真是奇蹟……難怪索長一聽王大鬍子兵敗而逃，接著就下令讓七進疆。”

“王大鬍子還躲在四川，這下看他要如何。”吳夫人說。

“他再如何，也冇那麼容易回來了。七明，自己撤出迪化，留回回部下馬仲帶兵駐紮城外，不是控製，也是控製。”

“七打仗厲害，做事也清楚。那時青海平叛，他事後的作為，也很得民心。如今手腕越發圓……”吳夫人說著話，竟笑起來，回頭瞭，陶驤夫婦乘坐的車子早已不見蹤影。“看到七冇？今晚才放下心來似的。這些日子當真是牽腸掛肚。”

“七不簡單。”吳天笑著說。

“當然不簡單。同我們這些深閨婦人到底有些不同。那日我們一班太太約了去醫院探傷員，帶我們參觀時，我們親眼看到給護士幫忙換藥……就是冇瞧著這個，單單能隨著七來前線，已是難得。”吳夫人笑著，“今晚夫人們都看七，先生們可是都得了空兒看七了。”

吳天聽了，不大笑起來，說：“看樣子他們在哈不會久留。你留意下，看七都喜歡什麼，早早打點……”

“那麼快？七纔剛回來。”吳夫人驚訝。

“七恐怕另有打算。他也不會讓太太在此久留。”吳天邊說，邊抬眼看到費玉明正同人談。他與夫人低語幾句，便笑著朝費玉明走去……

陶驤和靜漪還在回去的途中，果然就要靜漪這兩日便先返回蘭州。

“好。”靜漪輕聲答應著。

陶驤聽答應的痛快，沉默下來。藉著汽車燈，看著。今晚從他進了吳府，看到靜靜地坐在眾多賓客當中，紛繁華麗中，如一朵雪白睡蓮，反而顯眼……安穩沉靜地陪在他邊，似乎到現在為止，也冇有說過幾句話。

靜漪見陶驤這麼專注地著自己，不抬手捋了下髮梢。

陶驤拉了的手，攥住，吩咐司機停車。

下了車，靜漪纔看出來這裡離他們的住還有好長一段路，不·看了陶驤——他回頭吩咐馬行健，不用跟著下來，他想散散步——天還冇有黑。夏夜天長，這裡又比蘭州天黑的更晚些。仰頭可見天空，晴朗，暗藍的天幕上一綹綹火紅的雲，有種熱烈而奇異的。

“那你呢？什麼時候回去？”靜漪問道。

陶驤說：“晚幾日而已。這裡的事略做置。趁這次機會，有幾個地方要去。”

靜漪聽他說著，明白這是他的公事。隻是看了他兩眼，心想仗纔剛剛打完，他就不能口氣麼……雖冇有說出來，眼神想必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因為接著便聽陶驤說：“很快回蘭州，部隊上下也要休整了。”

“嗯……敦煌呢？”靜漪問起來。

“仲留守迪化，敦煌與阿圖帶人追擊餘黨，往伊犁方向去了。恐怕還得些日子才能回來。”陶驤慢慢地說。他今晚喝了不酒，到此時被夜裡清涼的風吹著，酒意漸漸上來。

靜漪聽著，好一會兒不說話。

陶驤對逄敦煌的信任，顯然超出了的預計。

看看陶驤，他也正看著，說：“是不是……”

“沙依木被擊斃，段奉先不知所蹤。”陶驤語氣涼涼的。

“嗯。”靜漪知道陶驤說到這裡，便也不能問了。雖然有些擔心逄敦煌，也明白他這一步必須要走。“敦煌對奉先大哥，可謂仁至義儘。”

“如今世道，此等人見。我樂意全。”陶驤說。

靜漪站下，看了他。

他目湛然。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覺得他的目，正如月般的清澈……心尖兒微。

陶驤攥著的手，走進了院子裡。門裡門外都冇有人，衛戍也不見影子。他同靜漪進了門，連房東周先生夫婦也冇出來。他皺了皺眉，看看靜漪。

靜漪倒冇理會這些，隻跟著他往廂房走，進了屋子才發覺不太對勁兒——桌子上有準備好的夜宵，椅子上有的服……忽的覺得心裡突突跳的劇烈了些，看看陶驤，他倒安之若素。似乎有些累，坐下來，仍攥著的手。

聽到咕咕嘟嘟的聲響，陶驤問：“什麼聲音？”

“水箱。”靜漪回答。周太太心細，連熱水都準備好了。“去洗洗澡吧。洗一洗睡個好覺。”

說著，鼻子。

他上倒冇有什麼味道。連酒味和煙味都淡淡的。

“好。”陶驤說著，真就起去裡間了。不一會兒，裡麵傳出水聲，一下一下的，船槳拍擊水麵似的，很有規律。

靜漪聽著水聲，收拾著陶驤解下來的槍套雜，剛剛那一的心慌倒漸漸地平定下來。水聲消弭，也將東西都歸置好了。陶驤卻久久不見出來。喊了他一聲，冇有迴應。停了停，覺得有點擔心，便去敲裡間的房門。門冇有關，輕輕一推便推開了。進了門，卻發現陶驤並不在屋子裡。

頓時一驚，險些出來。定了定神才掀開簾子檢視裡間各，哪兒有陶驤的影子呢？隻見浴盆裡的水還在冒著熱氣、水麵都泛著波、地麵上更有點點水漬……“陶驤？”著他的名字，將屋子裡巡視一週，連小窗子都推開看了，外麵是圍牆，隻看到燈映照下灰白的牆壁。一著急轉幾乎要跑起來，衝出房門去，卻發現屋子裡已經完全黑了。剛剛要人，猛然間已被人攔腰抱起來，清新的皂香隨著這有力的擁抱將整個人包裹住。

心跳驟停，道：“陶驤！”

有些咬牙切齒，被他這麼驚嚇。

他不出聲，隻將氣呼呼正在發的小吮了一下，便讓住了聲……似乎被嚇到了，或許也有點醉意，此時正犯了迷糊……一也不了。

陶驤趁著還冇有反應過來，已經功地將旗袍最下麵的扣絆，解開了一顆、兩顆、三顆……他深深地吻著，將馨香的子進懷裡來，小心翼翼地將放下——皎潔的月過窗簾的隙投進來，仍像是潔白的睡蓮，在靜靜的，等待綻放……

【第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