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第十八章 百轉千回的路 （十一）

爾宜被靜漪扯了頭髮吃痛，道：“七嫂！”

“小姐！”秋薇忙過來抓了靜漪的手，爾宜轉眼看著，那半截玉簪子在靜漪手中，還好斷口不鋒利，靜漪手掌心隻留下一道白印。舒璩奀爾宜和秋薇都鬆口氣。秋薇拍著口說：“嚇壞我了，傷著手可怎麼好……”

爾宜著被揪痛的頭皮，說：“還好冇傷。”

秋薇蹲下去把另一截玉簪子撿起來，兩截一對上，已然是再湊不一支的樣子。靜漪和爾宜都被這斷簪弄的心裡七上八下的，靜漪尤其覺得不舒服。手心的傷彷彿是有什麼在紮著……見臉變了，爾宜拿了兩截玉簪在手上，的玎玲作響，說：“這都是鈴兒，平常就手腳的，加上我也不仔細，這簪子被我們跌了好些回了。總冇跌斷那是運氣好。想必是早有裂痕了。”

靜漪仍覺得懊悔枳。

看爾宜的頭髮，隨手拉開自己的首飾匣子，有一屜裡是各式各樣的玉簪子，讓爾宜挑。爾宜看了就笑道：“七嫂，我要那支紅珊瑚的……老早看著你戴，好看的很。”

靜漪撥了一下，把珊瑚簪子取出來，給爾宜彆在發頂。爾宜白紅，配了這簪子，極是豔麗。讓秋薇把斷簪收了，說：“收著吧。”

“嗯，就跟七嫂這鐲子似的，也能這麼修好了。”爾宜撥弄著靜漪腕上的鐲子，微笑著說芝。

鐲子溫潤，在靜漪腕子上。靜漪看了，有點怔忡。

“七嫂，陪我騎馬去吧？”爾宜提議。

靜漪看看外麵，天氣好的很，也有許久冇有去騎馬了，也心，於是答應爾宜。兩人換了騎馬裝，結伴去馬場。

爾宜見了的瑪麗王是百般的歡喜，一早就跑過去了。靜漪落在後頭，逐一的馬舍看過去。走到馬廄裡麵才都是陶驤的馬——賽雪、瑰寶……還有那匹黑駿馬。

站在黑駿馬的馬舍外看著。如今馬舍已經不必完全封閉，但還是比彆的馬舍圍欄要結實很多。黑駿馬靜靜地立在馬舍裡，已經被養的胎換骨一般，全黑緞子似的錚亮的，尾修剪的整齊，背上的鬃垂下來，厚油潤……看上去真像靈一般的麗。尤其那對蘋果大的眼睛，著，會說話似的。

靜漪看了它有多久，它就看了靜漪有多久，都一不的。黑駿馬連尾都不甩一下的。靜漪輕聲問邊的陳伯道：“它還好麼？”

陳伯答道：“好。七走之前來看過它。親手給釘了馬掌。溫順是溫順了些，還是得小心伺候，每日隻是放它去在小圍欄裡跑跑。要是想騎馬，還是挑彆的吧，都比它強些，脾氣上來，隻有七治得了……”

靜漪見陳伯以為自己要選黑駿馬，搖頭道：“我隻是問問。好好照料它，陳伯。”

陳伯微笑答應，拿了炒黃豆給靜漪。靜漪抓了一把在手中，餵給黑駿馬——這傢夥起初不肯吃。靜漪也冇收回手來，僵持片刻，黑駿馬終於從手中吃了黃豆。吃完了，還瞪著大眼看。靜漪也笑了，又抓了把黃豆給它……黑駿馬熱乎乎的鼻息噴在手上，的。忍不住了它的鼻梁。

“！”陳伯這纔想起阻止。不想看到黑駿馬乖乖地站著不，轉而又笑了。

靜漪也不知為什麼，對黑駿馬覺得親切。聽到馬蹄聲響，是爾宜牽著瑪麗王和小灰出來了。那小灰已經長，比瑪麗的個頭還高些，漂亮的很。爾宜瞥了眼黑駿馬，說：“這黑不溜丟的傢夥，虧你們都對它那麼好。瞧上回把七哥給摔什麼樣兒了？”

靜漪還冇出聲，便聽著黑駿馬打了個響鼻兒，像是迴應爾宜的話，忍不住笑。想著那次看到陶驤被黑駿馬掀翻在地的驚險和刺激場麵，彩是彩，也實在是讓人把汗……回手了黑駿馬的鼻梁，說：“我們走吧。”

爾宜將小灰的韁繩給靜漪，笑著問：“不試試黑包公？”

“免。”靜漪看看黑駿馬，道。這是陶驤新近的寵。可不想……再說這馬的眼睛很奇特，總覺得它彷彿會說話。一般的馬兒隻是溫馴罷了，它卻不同。牽了小灰，到馬場邊進欄之前，了小灰腹上的帶子。馬鞍看著已經很牢靠了，還是習慣再檢查一次……這也是陶驤教的。

有一次來馬廄騎馬，正遇到他也在這裡，看到從馬伕手裡接了韁繩過來就上馬，吩咐馬伕離開，轉了就教訓——說不管什麼時候、就算是從最信任的人手裡接了馬來，也要親自驗證一下韁繩、馬鞍、轡頭這些是不是牢靠，有冇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怪他小題大做，他卻板了臉，語氣越發的沉。陶驤極對出口教訓，聽著讓覺得不舒服，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陶驤說這不隻是防著有人手腳，而是再信任的人，隻要是人，難免犯錯……從那之後就留心，上馬之前，總要再檢查一遍，漸漸習慣變自然。

爾宜已經上馬，扣韁繩看著靜漪一不茍的樣子，目不轉睛。

靜漪整理著帽子，看了爾宜，問：“看我做什麼？”

“七嫂，”爾宜慢條斯理地說，“你還真是七哥教出來的學生，這些小作，都像足了七哥。”馬鞭點過來，指著靜漪握韁繩的手。

靜漪看著，的確。陶驤就習慣反手牽韁繩……忙反過來手，說：“什麼他教出來的，偶爾遇到，點撥一兩句就是了。”說著踩了馬鐙飛上馬，作一氣嗬。

爾宜看瀟灑自如的姿，不由得喝聲彩，之後揚鞭打馬，奔在了前頭……爾宜回頭衝著靜漪一笑，示意追上來。靜漪提韁繩，敲了下小灰，追爾宜去了。

直到跑的出了汗，姑嫂二人才一同返回。

靜漪看時候差不多，催爾宜走。爾宜不捨地拍著瑪麗王的頸子，給它喂胡蘿蔔。靜漪見傷，也不催促了，爾宜反倒歎口氣，說：“七嫂你救過瑪麗，以後你放假回來，多看看瑪麗。瑪麗就給你照顧了……瑪麗懂事，溫順，也有點上年紀了。”說著，抱了瑪麗，好久不。

靜漪說：“我會的。”

“它還是小馬駒兒的時候，被七哥從符家帶回來的。”爾宜拿了棕刷，刷著瑪麗背上的。也冇回頭，也就冇看到靜漪愣了下。“都忘了是七哥去符家乾什麼，是跟著大哥大嫂去的，還是怎麼著，反正回來就讓人從馬車上抱下來瑪麗了。半死不活的，說已經是扔了的，七哥又撿回來……就在這兒，當時馬廄還冇有這麼多馬。好幾天，七哥都睡在這兒。還好救活了。七哥高興的什麼似的……”

“符二小姐當時住在咱們家裡吧？”靜漪也拿了把棕刷，從瑪麗前繞過去，刷著另外一邊。

爾宜作停了停，隔了馬背，看靜漪若無其事地給瑪麗刷，說：“什麼符二小姐，馬大。還彆說，那陣子是常住在咱們家的。大嫂嫁過來之後不久吧，就常來。們姐妹親厚的很，隔些日子，過來住一陣兒……我那時候還小，不知道怎麼後來就……”

“就怎樣？”靜漪聽的爾宜的聲音低下去，問道。

“就同馬家議了婚。嫁的很快。風大嫁。”爾宜的說話間語氣便冷淡，多有點不屑的味道。靜漪聽了，大約也知道為什麼——撇開馬家同陶家的恩怨不談，單從符彌貞與陶驤的親關係，彆嫁，他的妹子，自然是有些不忿的……“當時的議論也很多。我聽兩句進一句，到如今也隻記得三兩句話，總之說不是很檢點，大概是同馬家瑞有什麼，才嫁的那麼快。”爾宜說到這裡，也就不肯再說了。

靜漪也冇有再問下去。

爾宜是閨秀本，這些聞，照理是不便聽更不便傳的。說了，大概也是出於信任，或許還有彆的原因……覺得嚨裡堵著，想說話都說不出來。還是爾宜說：“所以我就瞅著現在，隻覺得世事無常……七嫂，我們回去吧。母親那邊該著急了。”

靜漪回將棕刷子擱下，了瑪麗的背，說：“你放心。都會好好照顧瑪麗的。”

“七哥就不瑪麗。”爾宜歎氣。

“那是因為瑪麗是你的馬。瑪麗有事，他還是著急的。”靜漪說。那年瑪麗難產，若冇有陶驤堅持救，恐怕也兇多吉……他也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靜漪忽覺得手心疼，便攥了手。

應該還是被斷簪劃出了細微的傷口……冇摘手套看。

兩個人比較來時，都顯得緒低落，回去的路上都不怎麼說話。到了陶夫人院裡，時候還早，下人剛剛把院子清掃乾淨灑上水，空氣裡有新鮮的塵氣。靜漪抬頭見門簾一打，出來的是符黎貞，不眉頭一皺。

“大嫂早。”和爾宜異口同聲地打招呼。

符氏微笑，說：“在裡頭就看到你們了。早起可是去騎馬了？”

“是。”爾宜看看靜漪，先回答。

靜漪走到門邊，聽到裡麵似乎在放廣播，忽然被關掉了。靜了一會兒，傳出低沉的一聲訓斥。是公公陶盛川的聲音，隻是不知道對誰。靜漪便站住了，看到符氏和爾宜也站了，三人麵麵相覷。

爾宜問：“父親同母親拌？”

符氏說：“不是的。父親在聽廣播……母親和大姐都在裡頭，快進去吧。”

爾宜聽了，把靜漪推到前頭，說：“父親發火，七嫂走前麵。父親對七嫂還算客氣，不然火轉移到我頭上，可是不得了。”

靜漪無奈，隻是邊走，邊覺心裡不安。能聽到裡麵房裡有說話聲，似乎也不是爭吵，而是在辯論什麼，卻隨著珂兒的一聲“七和八小姐進來了”，戛然而止。待們進去，果然看到公公揹著手站在屋子中央，婆婆和大姑子都握著手，也站著。

看到們進來，陶夫人罷了，爾安多打量了兩眼，卻先說了句：“這個時候，還有心思騎馬去。”

陶夫人瞪了爾安一眼，等靜漪和爾宜問過安，才說：“老太太那邊剛傳話過來，今兒老太太有點乏，就不起了。早點讓你們在這裡用，讓彆過去打擾。”

靜漪更覺得哪裡不妥，想問，陶駟夫婦又到了。隻好退到一邊去，待用早餐時，細瞅著每個人臉上的神，似乎都很正常。可總覺得哪裡不對，或者有什麼事特意瞞著，還有爾宜。

心中忐忑，回去時與符氏同路。

符氏見沉默恍惚，問道：“七妹，有心事？你和八妹都是馬上要離家的人，難免捨不得……”

“大嫂，今天廣播裡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訊息？”靜漪問道。

符氏一頓，說：“那我倒是冇聽到。隻是早上轡之看到中央報上對平叛的報道，就有些不痛快。或者父親今天發火，也跟這個有關係。”

靜漪點頭。

許是正應了所擔心的，這會兒聽了符氏的話，的不安更加擴大……

“七妹，還有一事。”符黎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