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第十七章 時時現的星 （十三）

宋媽忙高聲道：“七來了。舒殘璨睵”

屋子裡安靜了片刻，陶因澤說：“靜漪來了，進來吧。”

靜漪隔了一會兒才往裡走，還冇進去，就先笑了，頭都冇回，推了秋薇一把讓在外麵候著，說：“在這兒等著我……姑早，昨兒晚上睡的好麼？我怎麼覺得今兒有點冷，花兒還是開不了的樣子。”

陶因澤正靠在床上，兩個妹妹一東一西守在床邊。且看著從外麵進來的靜漪——群青的褂，沉靜而又恬淡的麵容，靜靜的彷彿一幅行走的仕圖……微笑著說：“纔剛說你早該來了。今兒怎麼這麼晚？”

“睡過頭了。”靜漪笑著，皺了皺鼻子櫛。

陶因澤看了，忍不住手了圓嘟嘟的鼻尖兒，對兩個妹妹說：“這鬼丫頭有點兒福氣，都在這鼻子上了……瞧著就想一。”

陶因清原本似笑非笑的，見大姐捉弄靜漪，也不笑了，看看靜漪紅臉紅鼻子的，忙著預備針藥，倒也說：“要是你不在，還有誰這麼儘心呢？”

“說的是呢。自己家人才儘心儘力的。尋個好看護可不容易呢……駱家老太太的那個日本看護就很好。不過我看盛川是十分討厭日本人的樣子，未必肯讓這樣的人在家中出。可是想來想去，總要找一個合適的。也不能都累了靜漪，是不是，大姐？”陶因潤說拯。

靜漪給陶因澤注完畢，才說：“謝謝姑疼我。這點子事累不到我的。還是慢慢兒地來，就拜托任醫生找個可靠的人好了。不過我在一日，姑挨針紮這活兒，我是不會給旁人的。”

陶因澤看了，微笑。

靜漪也對微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和大姑之間，就有了一種默契。覺得大姑知道在想什麼……

白鸚鵡忽然道：“宋媽，上茶！”

靜漪笑出來。

陶因澤笑罵：“這小崽子……宋媽，擺桌子吧。老太太還不回來？這次吃齋時候也夠久了……”

“我昨兒過去探，說是今兒回來的。”靜漪將扶起來，陶因潤過來幫忙。

“梨花還不開。”陶因澤坐在桌邊，歎道。

靜漪和陶因清姐妹都看向窗外。

“再不開，我可要回去了。”靜漪笑著說。這次來，心裡總是不安定。也許是存了心事的緣故。

“驤哥兒又得出去了，你回去也是在宅子裡囚著，不如在這多住幾日。”陶因澤說。

“大姐，那你這賬就算錯了吧。就是老七又得出去了，最好還是放回去吧。要不又得多天見不著？”陶因清一本正經地說著，向靜漪，“靜漪，你那三哥還真是能耐，平叛這種好差事，也派給老七。怎麼彆的好事兒就不見得派過來呢？”

靜漪怔住。

陶家姑們在一常議論政事，習以為常但從不參與。知道們對南京的很多做法都有不滿，但是這樣當著的麵說出來，是所冇有料到的。

陶因澤隻是盯了四妹一眼，陶因清看靜漪臉漲紅了，藉著喝茶，閉了。

屋子裡沉寂下來。

“起風了，滿天黃沙，這梨花還是彆開了……”陶因潤打破沉默。

靜漪再看窗外。可不是麼，就這麼會兒工夫，起了大風，黃沙漫天的……春天裡的沙塵暴是很有些嚇人的，或許再過一會兒，就什麼也看不清了吧？

果不其然，從陶因澤那裡離開時，屋裡已經要掌燈。天空昏黃暗黑混著，辨不清這到底是白天，還是夜晚。

靜漪惦記著老祖母。到底讓人去道觀問問。得知因天氣不好，在道觀再留一晚才安心。

這樣的沙塵天，門窗閉，桌上都落一層細細的塵，隻好閉門不出。

靜漪坐在窗前看著眼前這幾棵在狂風中搖擺的梨樹……掛了滿枝頭的塵土，還要怎麼開花呢？

歎了口氣。

樹且如此，隔壁一院碧草，怕更要被沙塵掩埋了呢……

“小姐，宋媽來傳話，姑說天氣不好，讓您晚上就彆過去了。”秋薇進來。說著，把手上一個暖手爐遞給靜漪，讓暖著肚子。“張媽剛熬了紅糖水，回頭給拿來。”

靜漪抱著暖手爐，仍著外麵，說：“好。”

也懶怠。肚子疼的跟有刀子在紮似的。

“小姐，晚飯也好了，吃點兒？”秋薇問。

“先擱著吧。”靜漪說。冇再聽到靜，覺得不對勁，回頭看，果然秋薇呆站在那裡，“怎麼了？”

秋薇搖頭。

靜漪瞭然，笑了笑，坐下來，招手讓秋薇過來，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事。就是不太舒服，冇胃口罷了。對了，你編的那個線圍巾呢？上回不是編好了一條？還哄我說是給我的，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那個不是給小姐的。”秋薇在腳邊坐了。

靜漪逗弄著秋薇的耳墜子。

薄薄的金葉子，一撥，……

“那什麼時候到我？”靜漪故意問，“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丫頭？怎麼先都儘著外人？你數數，都多人得了？老太太、老姑、小爺……姑太太也有，彆說八小姐還得了兩條……阿圖！還有阿圖……”

“小姐！”秋薇鼓了腮。

靜漪手指了下的腮，說：“阿圖都有，我冇有？嗯？”

“小姐真是的，這個給小姐還不麼？”秋薇說著，拖了一個大布袋來，從裡麵掏出來兩掛絨線給靜漪看。一團白的，一團黑的。“小姐喜歡哪個？這是八小姐帶我上街自個兒去挑的呢。我挑了最好的。”

秋薇拿起絨線來，在靜漪麵頰上。

而溫暖的絨線，讓靜漪瞬間心裡暖了暖。

“不如，小姐和我學吧？白這個襯小姐。小姐你戴白的圍巾好看的……哦哦，什麼小姐戴都會好看的。”秋薇笑著，指著黑的那個，“黑的嘛，不如等小姐學了，編給姑爺吧。我想著，這幾年，小姐你也冇給姑爺做什麼的東西，這以後……”

靜漪扯過絨線，對著看著，說：“什麼現在以後的，我要黑的。”

“那白的給姑爺？”秋薇促狹地問。

靜漪拿了絨線打，躲著。

鬨騰了一會兒，靜漪隻覺得上出了汗，上也舒服點了。

“他不稀罕這個的。”說著，拆了絨線。

秋薇看看神，雖淡淡的，還是有些黯然。

把絨線拿過來，套在手上，讓靜漪纏線團。

靜漪將線纏的太，勒的手都冇了，秋薇急忙提醒：“小姐，手不疼麼？”

靜漪把絨線好不容易從手上剝下來，再纏，就放鬆了好些。

“小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姑爺說？”秋薇小聲問。

靜漪發了會兒呆，說：“再等等吧……又不是立時三刻就走得了的。”

“去那麼遠的地方，小姐……德意誌是什麼樣的？”秋薇好奇地問。

靜漪想了想，還是冇辦法跟秋薇形容，隻說：“等你去了就知道。”

“哦。”秋薇點頭，“是不是當年老爺和太太也去過德意誌？”

靜漪慢慢點了點頭。

靜靜的漣漪，曾經父母眼中萊茵上靜靜的漣漪，也許隻是父親的，但最終變了的名字……停下手上繞線的作，發了會兒呆，說：“等你跟我回來，都多大了……秋薇，你也該嫁人了。”

“我纔不要嫁人！我跟著小姐。小姐去哪兒，我去哪兒。”秋薇一著急，大聲起來。

“好，好好。”靜漪笑著，又撥了撥秋薇的耳墜子，輕聲說：“傻呀你？你不知道麼，等你有了個好歸宿，我心裡更高興？你有人照顧，我不管在哪兒，也分牽掛……”

秋薇不吭聲了。

靜漪聽聽外麵，說：“風停了？”

風果然停了，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冇有了似的。

靜漪將剩下的這點絨線繞彎，看著那掛黑絨線，卻冇有再。

“我想出去走走。”說。

“不難了？”秋薇問著。看已經拿了鬥篷披上，就說：“張媽說準備薑湯，怎麼這會兒還不來……我也去看看的。小姐裹些，彆涼。回頭肚子疼的更厲害，可真冇招兒治。”

靜漪笑笑點頭，說：“以後你上了歲數，準是喬媽的樣子。”

秋薇張了張，嗔怪地看著靜漪，說：“我纔不要像喬媽媽那麼胖，我要像張媽。又苗條，又好看。”

靜漪笑著走出房門。

風住了，外麵還是有著濃濃的塵土氣息。

仰頭看天，一雲都冇有，一彎明月靜靜的掛在天上……

秋薇跟冇有跟上去。剛要轉進屋，忽然見走廊儘頭出現了個黑影……秋薇剛想問是誰，隨後認出那是陶驤，這一驚之下，又忙轉頭看靜漪——靜漪就走到樹林深去了，那玫瑰的披風像是一朵玫瑰的雲，蒙上了一層暗暗的黃的影子，紅的特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