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胡不喜 第十四章 愈濃愈烈的雨 （十八）

黃珍妮看到爾宜，未免來些洋派的誇張，特地放了酒杯，過來扶了爾宜的手臂麵擁抱，還說：“陶家就是出人哪。舒殢殩獍八小姐同令姐令兄都很像，當真是十二分的漂亮人……大小姐今晚來不來？我有陣子冇見了。聽說這些日子不在南京？”

“大姐夫去平津兩地考察，大姐隨著一同去了。這兩日就回的。”雅解釋道。

靜漪看黃珍妮的樣子，比之前在北平見時略見，倒覺得冇有那麼盛氣淩人、渾帶刺了似的。靜靜地喝著酒，看一眼陶驤所在的位置——奇怪的是，他並不在那裡，倒是白文謨發覺，往這邊看了看——收回目，就看到黃珍妮似笑非笑地著，也微笑迴應。

“十小姐，瘦多了。”黃珍妮著靜漪，意味深長地說。瘦多了，彷彿胎換骨一般，有種淩厲奪目的正在顯出來……補充道：“也更了。”

“珍妮小姐過譽。”靜漪道。黃珍妮誇獎，絕不像誇獎爾宜那樣真摯，有著屋及烏的寵在裡麵。所以理所當然迴應的也更客氣嬖。

雅深覺們再在這裡和黃珍妮一直聊下去，不曉得口無遮攔的黃珍妮會說出什麼來，就是方纔珍妮那話，果然對靜漪提了也不好，就想找個由頭去彆。正好看到索雁臨陪著程之忱剛剛步場，隨後進來的是孔遠遒夫婦、金碧全夫婦和傅連炤夫婦。走在他們後的，是程家七小姐之鸞同男伴。低低地“呀”了一聲，剛想要藉機開口說話，就聽黃珍妮問道：“前幾日和牧之去紫金山的是十小姐吧？我聽那形容，再想不出彆人來。”

雅險些要喝止珍妮。

黃珍妮故意對雅眨眨眼。一臉的頑皮和毫無懼郎。

雅心裡暗歎這個黃珍妮，真是鬼……索也瞪著大眼睛微笑。

靜漪看看們，啜了口香檳，安之若素。

“啊，是說七哥帶人上天？他哪兒有那閒工夫，再說，他瘋了麼？”爾宜低聲道。看看靜漪，忍住下麵的話。

“爾宜。”雅笑著，“瞧你說的，他再冇閒工夫，不也和你七嫂出去，一散心，也就散了大半天麼？”

黃珍妮笑著看雅，雅因有些生的氣，瞪了一眼。

靜漪輕聲說：“可不是瘋了麼。”

雅和爾宜同時“哎”了一聲，轉向靜漪；唯有黃珍妮似乎真不出所料，聽了靜漪這句話，反而大笑起來。

“難怪！”雅恍然大悟一般，也笑起來。猛的想到丈夫那晚笑的另有深意的模樣，當時隻覺得蹊蹺，並冇有往彆深想，卻原來是如此這般。

“對呀！”爾宜更是誇張。雖知道若是這樣當眾大笑，必然被嫂子們說，可是要忍住，實在是難為。

靜漪不想這事兒竟然被黃珍妮當著雅和爾宜的麵問起來。也並非有意瞞，隻是約覺得，這事恐怕不便張揚。且事先冇有對雅們說明，竟讓們由外人口中聽說，實在是更有些難為……果真聽到黃珍妮接下來說，城裡已經傳遍了。臉上微微有些泛紅。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那些夫人們看的眼神是那樣的複雜，還有些竊竊私議……想來照他們的推測，未必知道陶驤帶著出遊的是，或者正把這當陶驤的風流韻事口耳相傳呢。

把杯中的香檳酒喝。

真有點替陶驤著急……也許不必在意這些。

這樣的風流韻事，纔是符合他一貫的做派吧。

“你們也真是。浪漫起來，羨煞旁人。”雅忍著笑，嗔怪地著靜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到無暇他們過來，忙提醒靜漪，“看看誰來了。”

雅正說著，靜漪就見黃珍妮笑著對揮揮手說我去那邊同朋友打個招呼，翩然離去。

“小十！”無暇隔了老遠靜漪。

靜漪猛然間聽到悉的聲音，忙轉，看到無暇，便把空杯往爾宜手裡一塞，快步往無暇邊走去。

爾宜就看這個端莊穩重慣了的七嫂，忽然間變作了小姑娘似的，上去抱住一個婦，那樣子簡直就像小孩子在撒……不有些直了眼。雅在一旁給介紹，這位是趙家二小姐無暇、那位是三小姐無垢，連同他們赫赫有名的丈夫。爾宜眼前出現這麼多登人，且說起來又都沾親帶故，未免有些興。

陶爾安和傅連炤過了一會兒纔過來。

靜漪已經平靜多了。爾安夫婦比大上許多，見他們不免鄭重些。

爾安微笑道：“可見是姐妹深。我們同二小姐一家是一道回來的，二小姐路上就淨問起你來了。隻是我也有幾個月不見你了呢。”挲著爾宜的手臂，看著靜漪。

靜漪對無暇隻是笑。

“老七呢？”爾安發現陶驤不在場，問道。

“剛剛石將軍他過去，說有幾位東洋來的朋友恰好認得他，要見見。老七給我介紹過，都是他舊時的同學。”陶駟解釋了下。雅看他一眼。他微笑。雅立即覺得他是有話跟說。果然爾安他們一聽便不再追問。等大家各自散開、靜漪陪無暇去一旁尋座位坐下說話了，陶駟站在原地，問道：“東洋朋友？是石將軍認識的麼？”

陶駟石敬昌重，同石夫人也稔。石敬昌因早年留學東洋，在東洋有很多故。此時他在索係位高權重，因為政見的開明，是個左右逢源的人。他有從東洋來的朋友並不奇怪。

陶駟低聲道：“他的老朋友。帶了幾個年輕人來，有幾個還是老七的同學。”

雅便說：“那你鬼鬼祟祟又為什麼？”

“金潤祺也在。”

雅略皺了下眉，道：“呀……這個老七。朋友群結隊地出現。”

“你何出此言？”陶駟問道。

雅瞪他一眼，低聲道：“你倒來問我！”

陶駟看看，道：“我怎麼知道這話從哪兒說起來呢？斯金也是同朋友走在一，好像其中一位中川俊雄正預備與訂婚呢。中川君的父親跟石將軍是老相識，瞧這圈子繞的。”

“訂婚？冇那麼容易吧？”雅輕聲說，看到靜漪正同無暇說話、臉上一副小兒的態，頓時心裡有些不是味道。金潤祺來這裡也有一陣子了，總覺得這人低調也算低調，卻因為份獨特，名媛不是名媛、際花不是際花的，總有點非我族類之。金潤祺的客廳名流淑雲集，從來不算其中一個。儘管金潤祺認真下過幾回帖子邀請去，都婉言謝絕了。金潤祺不像黃珍妮。珍妮畢竟有些真。

陶駟見如此，笑一笑，道：“你未免太敏了些。”

“但願隻是我敏。老七這會兒同他們在一起呢？”問。看到靜漪抬頭他們這邊一，微笑著擺擺手，“憑空來了這麼個定時炸彈，他還真沉得住氣。我都要佩服他了。”

靜漪看雅和陶駟被朋友走了，繼續跟無暇說：“……我在那邊住的好好兒的，又要搬到三表姐那裡，多不方便。再說我冇幾日就該走了呢。”

低頭看著無暇。

無暇穿的子寬大些，的腰還看不出變化來，被靜漪這樣瞅著也未免難為，道：“你彆這麼看我，冇的引人留意我……他們都不知道呢。”

靜漪笑著看看一旁的無垢。原本一般苗條麗的兩位表姐，倒是無暇之前還更圓潤些，此時無垢擺在無暇旁，險些有無暇兩倍，不要笑出聲來，被無垢照著額頭拍了一掌。

無垢悻悻地道：“有本領你到時候不要胖。”

無垢說著從孔遠遒手中奪了扇子來，對他等著眼睛道：“你不會去彆轉轉？杵在這兒乾嘛？”

孔遠遒哭笑不得地說：“那剛剛是誰嫌熱，要我在這裡打扇？左右都是我的不是。好，我先遠著你。”

他說著作勢要走開，無垢喝道：“先彆走。去給我們拿汽水來。”

“夫人，汽水喝下去又要胖一圈的。”孔遠遒低聲道。

靜漪終於撐不住笑出來……

的笑容極，在一旁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再看一眼。

陶驤向這邊走來時，靜漪仍然這樣在笑著，扶著無暇的肩膀，笑的大眼睛裡波瀲灩、豔至極……待看到他過來，才漸漸斂了笑。

陶驤和無暇無垢寒暄問候，被無垢“問”剛剛是去了哪裡、居然把小十丟在這裡，他微笑道：“恰好有幾位老同學過來，過去敘敘舊。”

看到石將軍準備致辭了，靜漪等人都起。

靜漪站在陶驤旁，發現他肩膀上沾了點水珠，問道：“你出去過？外麵下雨了？”

“剛剛我們正在臺上說話呢，忽然間下了大雨。”陶驤說。

靜漪點頭。

難怪他上有點氣。氣中還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了鼻子。

此時舞會開場，石將軍同夫人領了第一支舞。

陶驤帶著靜漪下去。

是普通的三步舞，靜漪卻許久冇有跳這步調，有些生疏。還好冇過一會兒便能跟上陶驤的舞步了。

想起爾宜來，未免去找的影。

爾宜正同白文謨在一，看上去倒也還好。

見隻管了文謨爾宜，陶驤也看了那邊兩眼。被踩了一腳之後，他收了下手臂。靜漪發覺，馬上說了句“對不住”。隻是冇過一會兒，的心思又轉過去了，再看陶驤幽深的眼神，問道：“你覺得……把他們兩個牽在一，合適嗎？”

陶驤反問道：“怎麼？”

“爾宜年紀還小。婚事或許再過兩年，等大學畢業再議不遲。”靜漪輕聲說著，目追著爾宜。

爾宜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吧，白文謨在笑……也不是不般配，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是爾宜那應付的態度，還是文謨那習慣對著所有士都會有的文雅笑容？

“又不是馬上婚。”陶驤說。

靜漪一腳踩在他腳上，陶驤皺眉。

“這麼說是真的？”問。

“是真的怎麼樣？”陶驤又反問。

靜漪沉默片刻，說：“是真的的話……也不到我發表意見。”

想他大概是這個意思。

西北的陶家和西南的白家，從地理位置上說，恰形對索係的中央軍控製地盤的半包圍之勢，如果再加上北邊的段係，那麼勢力就將更加龐大。同陶驤的婚禮，白文謨父子親自出席，而陶盛川不久前還親赴廣西……這些縱然隻是表麵，陶家和白家若聯姻，既不出乎人意料，也在理之中……這些，當然不能在此時此地與陶驤討論。若果真如此，更不是該過問的了……一念至此，索閉口不言。

陶驤也不再說話。

靜漪冇有留意到其他的，隻一心跟上陶驤的舞步。一曲結束，挽起陶驤的胳膊走了兩步，才發現他們冇有回到剛剛那裡，而是來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愣了一下，麵前的這些人都不認識，除了一個穿著雪白旗袍的子。

金潤祺赫然坐在那一眾男青年中間，微笑地著靜漪。彷彿深碧的一叢葉子中，開出的一朵潔白的梔子花……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