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霞居燈火通明，黑站了一群人。

章家舅舅面沉如水，怒斥著八叔八嬸:“你們三更半夜混進我外甥的院子，究竟意何為?”

饒是八叔八嬸舌燦蓮花，這時候也訕訕說不出話來，兩個人老臉通紅，大汗淋漓。

舅母冷哼一聲:“呦，八老爺、八太太與我們殷樓、青杳可真是一家人，大晚上穿這樣就往青杳院子裡跑，這樣的一家人我可真是長見識了。”

八嬸絞盡腦辯解:“我，我就是做了噩夢，夢到青杳遇到了麻煩哭得厲害……舅太太你不知道，這夢跟真的一樣，我醒來思來想去不放心，這才與老頭子一起過來了。老頭子，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八叔連連點頭:“沒錯——”

謝青杳冷笑打斷二人的話，把白紙製的面揚手一晃:“八叔八嬸不放心我，八嬸就戴著這個過來看我?是嫌我命，嚇不死嗎?”

八叔徹底閉了，連連汗。

八嬸垂死掙扎:“青杳你不知道，夜裡嬸子一吹風，臉上就起疹子……”

謝青杳直接把面擲到了八嬸臉上，俏臉氣得通紅:“我看是想把我嚇出個好歹來，八嬸能堂而皇之鳩佔鵲巢吧?”

八嬸張了張，看著面罩寒冰的突然打了個激靈。

到這時才發現，眼前這個丫頭可不像的母親那樣是個麵團子。

這竟然是個眼裡不沙子的。

“青杳啊，你聽八嬸解釋——”

“夠了！”簡單的兩個字響起，每一個字都好像冰珠子，砸得人膽寒。

謝殷樓面無表看著八叔八嬸，角微微一揚:“送他們出府！”

伯府中的下人早就看不慣八叔八嬸所為，聽謝殷樓一發話立刻把二人控制住往外推。

八嬸哭天喊地:“殷樓啊，我們可是你叔叔嬸子，再怎麼樣都是你的長輩，你可不能把我們趕走啊！”

謝殷樓看都不看哭鬧的婦人一眼，問面尷尬的一眾同族長輩:“各位叔伯嬸娘，這二人三更半夜闖我妹妹的住，意裝鬼害人，我請他們離府不算對長輩不敬吧?”

被問的人連連歎氣，其中一位年紀最長的跺足道:“這事鬧的。老八，你們兩口子真是糊塗啊。”

這兩口子仗著爹是族長平日在莊子裡得意慣了，早有人看不順眼，此刻見他們的行為更覺不屑。另有平時對二人多有恭維的，眼下這種形也說不出二話來。

眼看著八嬸兩口子鬧騰無用被府中仆從往外推，謝殷樓突然揚聲:“等等！”

八叔與八嬸立刻扭過頭來，眼裡帶了一希翼。

謝殷樓看著二人的眼神就像看兩隻喪家犬，帶著不屑與厭惡:“發生了這種事，伯府與你們的同族分就算斷了，以後二位不要再登伯府的大門！”

八叔萬萬沒想到謝殷樓會說出這種絕的話來，黑著臉道:“殷樓，你大爺爺可是族長！”

謝殷樓涼涼一笑:“你誤會了，我並沒說與大爺爺斷了同族分。你們今日所為，等我父母出殯後我會親自對大爺爺說明，請大爺爺替我兄妹二人主持公道！”

“你——”八叔一下子傻了眼。

他們兩口子這次趕來協助伯府治喪雖然存了一些私心，可沒想著捅到父親那裡去啊。

他爹為族長，即便心下想偏著他們，當著這麼多族人的面也不好辦。

八叔越想越心驚，眼一瞟邊如喪考妣的黃臉婆子，揚手就是一個耳:“都是你這惡毒婆娘乾的好事，還連累我！”

這個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老娘們！

八嬸可不是個吃素的，

竄起來就回了一掌，到如今也沒必要顧著臉了，破罐子破摔道:”什麼我連累你?不是你攛掇我的嗎?現在事敗了反倒怨我一個人了?你這個沒良心的老東西……”在場的族人連連搖頭，隻覺老臉都丟了，年紀最長的那位黑著臉道:“世子，趕命人把他們兩口子送出去吧。”

太丟人了！

“我不走，我不走！憑什麼趕我走?”八嬸哭天搶地，不甘心回頭去。

恍如白晝的院落中，一白麻的俏生生而立，過來的眼神如寒冰深潭。

八嬸打了個激靈，指著謝青杳喊道:“臭丫頭早就等著算計我們了，你是故意看著我們倒霉！”

“這人瘋了吧，這時候還胡言語呢?”院中眾人鄙夷道。

“我沒胡言語，若不是故意算計我們，一個大家閨秀院子裡怎麼會養了妖怪?”

臥在牆芭蕉叢後的二牛不滿甩了甩尾。

這人會不會說話啊?它明明是一隻威風凜凜的大狗，怎麼會是妖怪?

八叔一聽八嬸這麼說，立刻想了起來，跳腳道:“不錯，這院子裡有妖怪，就是那妖怪算計我們，我們才——”

“才暴的?”謝殷樓接話，目寒，“要真如此，那我倒要激你們口中的‘妖怪’了。”

二牛把往前爪上一放，瞇起了眼睛。

嗯，這人還有眼的，當然比起它的主人還是差點。

“枕霞居裡確實有妖怪，還不止一個，而是兩個！”謝青杳啐了一口，手指向八嬸夫婦，“對失去雙親的侄做出如此下作的事來，你們才是妖怪，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一個人的心肝怎麼能這麼黑！”

說著淚如雨落，孤零零立在院中猶如被風雨吹打的弱花蕾，令人不生出惻之心。

謝殷樓上前，攬住妹妹的肩頭。

“趕讓他們走！”章家舅舅喝道。

直到被推出去，還傳來八叔不甘的喊聲:“真的有妖怪襲擊了我，你們沒看到我屁上還流著嗎?”

眾人:“……”這個瘋子，他屁上又沒開花，誰沒事盯著他屁看?

二牛悠閑搖了搖茸茸的大尾。

都說了它這麼威風凜凜的大狗怎麼會是妖怪嘛，看來大部分人類還是明理的。

薑似目挪，落在一叢碧綠如洗的芭蕉葉上，角輕輕揚起。

二牛看家護院可是一把好手呢！家二牛怎麼會是妖怪呢?世人就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