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傳來窸窣靜，薑似飛快關上窗子。

二牛鼻子在窗紗上，把薄如蟬翼的窗紗出一個來，出漉漉的黑鼻頭。

薑似回頭，見謝青杳只是翻了個，這才松了口氣，又轉過來。

黑黝黝的鼻子了，居然還老老實實停留在破的裡。

窗紗模模糊糊映出大狗的廓。

薑似不由了一下角，重新把窗子打開。

大狗一臉無辜著薑似，似乎知道不能驚醒其他人，很是乖覺一聲不吭。

“等會兒弄些東西給你吃，然後趕回去，知道麼?”薑似想想二牛著肚子有些心疼，又恐它被人發現，低聲叮囑道。

“阿似，你和誰說話呢?”

薑似趕忙轉，就見謝青杳已經坐了起來，雙眼腫核桃，帶著尚未清醒的朦朧。

二牛機靈躲回了窗下。

薑似走回去:“我看天氣不錯，自言自語呢。”

謝青杳沒有起疑，把丫鬟喊進來渾渾噩噩洗漱完，麻木坐在桌前用早飯。

擺在面前的早飯只有一碗稀粥。

按規矩，父母剛剛過世，三天之這碗稀粥都是沒有的，只能喝清水。不過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別說謝青杳一個弱姑娘家，就算結實的大男人三天不吃飯隻喝水，白天哭喪夜裡守靈，恐怕三天后也差不多要糟蹋壞了。

葷腥不能，清粥果腹並無人詬病。

薑似面前除了一碗稀粥還多了兩個素包子。

素包子隻比小兒拳頭大，兩個包子加一碗粥本來夠了，可是想到窗的二牛，薑似有些發愁。

謝青杳沒有半點食，喝了兩口粥就不想再吃，拿湯匙有一下沒一下攪著稀粥。

“阿似，你不用管我，趁熱吃吧，若是不夠再讓丫鬟端些來。”

薑似默了默，厚著臉皮道:“那就再端十個包子來吧。”

立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失聲道:“十個?”

謝青杳瞪了丫鬟一眼:“多！快去端。”

沒有想到阿似胃口這麼大，果然人長大了總會變的。

很快一盤子素包子被端上來，包子褶皺均勻，皮薄餡大，整整齊齊碼在白瓷盤子中。

丫鬟悄悄瞄著薑似，難掩稀奇。

薑似不由皺眉。

盯得這麼，怎麼喂二牛?

“有不悉的人在我吃不下，你暫且下去吧。”

丫鬟見謝青杳不反對，默默退下。

謝青杳吃得心不在焉，時而走神，薑似便趁著這種機會丟個素包子到窗外，等一盤包子見了底，累出一汗來。

就知道鬱七是個添的！

“今日外祖家該來人了。”走在前往靈堂的路上，謝青杳輕聲道。

薑似拍了拍謝青杳的手背，給予無聲的支持。

靈堂裡，謝殷樓正跪坐著燒紙。

火舌舐下，紙錢化灰蝶被風卷走，年神專注，面如冰雪。

“大哥——”謝青杳一見謝殷樓，淚意不由上湧。

謝殷樓手一頓，抬眸看向謝青杳，而後分出目看向薑似，頷首致意。

謝青杳跪坐在謝殷樓側，接過他手中一疊紙錢點燃，喃喃低語。

“你與薑四妹先去裡邊坐著，等來了親友再出來。”

“大哥，我想與你一起。”

謝殷樓神一冷:“聽話。”

謝青杳如今只剩下謝殷樓一個至親，對兄長的話自然不會反駁，默默起去了裡邊。

白日裡陸陸續續有人前來吊唁，若有眷前來，謝青杳便會出來回禮。

眼看快到午時，知賓喊道:“河東章家舅老爺、舅太太到了。”

河東章家是永昌伯夫人的娘家，

乃當地大族。很快一群人湧進來，哭聲一片。

幾個子摟著謝青杳哭了一頓，相擁著進了裡邊隔廳。

其中一位婦人眼淚，摟著謝青杳:“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大舅母來遲了。”

一群子有長有，圍著謝青杳你一言我一語訴說著同。

這種場合，薑似隻得悄悄降低存在。

“現在府上的事是誰在管?”婦人問道。

謝青杳不吭聲，一味流淚。

婦人與其他人換了一下眼，心道到底只是個小姑娘，哪裡懂得這些俗事。

“青杳啊，你外祖母聽說你母親沒了，當時就昏倒了，昏睡中還念著你的名字呢。老太太這是放心不下你啊。”婦人拭著淚，話題一轉，“你別怕，有我與你舅舅在，定然把你父母的事辦好，絕不讓別人欺負你們年吃暗虧。”

“這些我不懂，舅母去與哥哥說吧。”謝青杳木然道。

婦人一窒， 溫聲道:“那好，回頭舅母要叮囑一下你大哥，正好你舅舅也有事要與你大哥說。”

見謝青杳懵懵懂懂的樣子，婦人不再多言，繼續哭起謝家兄妹的命苦來。

到了晌午，謝殷樓催謝青杳回屋歇著，他本人卻一臉疲態，連都乾枯起皮。

謝青杳想勸兄長休息一下，可是心知偌大的伯府如今只能靠兄長撐著，即便再怎麼勸都無用，那樣只會讓兄長心煩而已，遂按下不提，老老實實回房。

確實許多事不懂，卻明白這個時候聽從兄長的安排就是最大的懂事了。

薑似悄悄提醒道:“青杳，我看舅太太除了吊唁恐怕還有別的想法，你且留心些。”

謝青杳輕輕點頭，留下一個丫鬟在這邊盯著。

二人回了屋，洗臉淨手，才歇下沒多久丫鬟便匆匆趕來，神沉沉:“大姑娘，舅太太與八太太爭起來了。”

丫鬟口中的“八太太”就是昨日薑似過來時與謝青杳說話的婦人。

謝青杳了眼皮，聲音冷漠:“爭什麼?爭誰替我們管家麼?”

很顯然，謝青杳在剛才舅太太問話時一問三不知，實則並不是什麼都不明白。

心中有數，正是因為有數，才越發覺出沒了父母兩座大山當依靠是如何悲涼。

如今真的只有哥哥了。

丫鬟神古怪:“不是，舅太太與八太太爭著給世子張羅親事呢，說伯府沒有當家主母不樣子，趁著熱孝把親事結了，就不用再等三年了，也算告伯爺與伯夫人的在天之靈。”

謝青杳一聽，當即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