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1章 扎心

「如果大皇子殿下沒有看中我家七娘，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孫狀元短短時間彷彿蒼老了十歲，滿眼疲憊，語氣也變得虛弱無力。

顧玖說道：「遲早的事，最多推遲一二年。」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朝廷都要一孫家？」

「榜樣太壞，必須得一。」顧玖擲地有聲。

孫狀元面淒苦，「娘娘是將老夫架在火爐上烤啊！」

顧玖抱歉一笑，「本不為難孫先生。然而，既然我們兩家要結親，本宮自然要提前掃清一切障礙。」

孫狀元出乎意料，「娘娘還願意聘娶我家七娘，就不怕分宗後的孫家重新坐大，再次為天下第一家族嗎？」

「不會再有那樣的機會。」

未來，等到時機，朝廷會制定一些列制度，限制世家大族的發展。

孫家妄想再次為巨無霸家族，影響力從文壇延到朝堂，那是做夢。

王朝有興衰更迭，家族亦然。

「看來娘娘已經做好了準備，制定了後續一些列的計畫，老夫深佩服的同時又到恐懼。」

「孫先生不必恐懼，本宮不是嗜殺之人。」

孫狀元搖頭，「娘娘不殺人，只誅心！陛下殺人，卻不誅心，比較起來倒是陛下更顯仁慈。」

顧玖哈哈一笑，「孫先生言重了。」

孫狀元嘆氣，「若是老夫不答應，娘娘就要徹底毀了孫家嗎？」

「如果先生不肯配合本宮，孫家的結局先生一定不願意看到。」

「老夫明白了！我家小七何德何能，竟然了娘娘的眼。嫁給大皇子殿下的那天，意味著為了孫家的罪人。只能得到有限的娘家助力，未來的道路無法想像會有多艱難。娘娘如此狠心對待一個小姑娘，何其殘忍。」

顧玖鄭重說道：「做皇子妻，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斬斷同娘家的牽絆，未必不好。那個位置，需要大格局大氣度，糾纏於娘家利益，可不是什麼好事。」

孫狀元辯道：「沒有人能離家族生存，娘娘不也是靠著家族打下的基礎，才有了今天。娘娘心知肚明，家族對於人來說是依靠，是底氣，也是勇氣。沒了家族，戰戰兢兢，哪還有什麼大格局大氣度。」

顧玖笑了笑，說道：「這就得看七娘個人承力，以及孫先生的態度。你若支持，就有娘家依靠。你若是不肯支持，就只能單打獨鬥。」

孫狀元連連嘆氣，「事哪有娘娘說的那麼容易。獲罪於家族，家族必恨骨。即便是老夫，也是力有不逮。」

「先生錯了！」

顧玖肯定地說道：「不是罪人，是孫家的功臣。沒有，再過幾年，孫家必將被連拔起。屆時，本宮的手段可不會像現在這般溫吞，一定是酷烈且狠辣，不留任何面。孫家所有人都該激，是讓你們獲得了新生。」

孫狀元眉頭皺，他指著散落一地的案卷，「這些又算什麼？」

「只論首惡，不罪家族。」

顧玖很乾脆，可以網開一面。

鈍刀子割嘛，不可之過急。

向來有耐心，花費數年時間去佈局，承得起。

如同佈局西北，整整花費了十幾年，才將裴家還有西北軍連拔就，完整的送到西涼。

失去了魯侯的裴家，元氣大傷，今不如昔。

若是這一代沒有出的兒郎出仕，頂立門戶，過個二三十年，裴家就得敗落。

後代人再想爬起來，將比這一代人多付出十倍的努力。

這一代裴家人，還可以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鬥一二十年。

等到下一代，下下代，可沒這樣的好事。

祖宗功勞簿，不是金山銀山，吃不了幾代人。

就算是金山銀山，也有吃完的一天。

孫狀元掙扎猶豫。

他的選擇，將決定家族的前程未來，幾萬人的生死存亡。

「當年老夫被點為狀元，理所當然該出仕為。」

孫狀元憶往昔。

顧玖洗耳恭聽，對陳年舊事有興趣。

誰讓這年頭消遣之太。

聽聽老皇曆，怪有意思，還能打發時間。

「一開始老夫就被破格提拔為侍讀學士，每日進出宮門，在皇帝跟前侍奉，可謂春風得意，前途無量。」

憶起往昔，孫狀元是滿腔的憾和憤懣。

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是一大把年紀的糟老頭子，依舊是意難平。

「卻不料，大房的姑娘被指給仁宣太子，做了太子妃。我這個侍讀學士，一下子就顯得格外扎眼，了宮裡的眼中釘中刺。期間，發生好幾起事故，惹得皇上震怒。老夫心知肚明，宮裡有人在給老夫小鞋穿，無非就是怕老夫在皇帝跟前替東宮太子說好話。老夫已經決定辭去侍讀學士，回翰林院老實讀書。不料，還是中了計，被陛下打發到蘭臺寺。」

顧玖挑眉，這一段過往，倒是不清楚。

孫狀元苦笑一聲，「沒錯，老夫同周世安一樣，都在蘭臺寺當過差。不過老夫只在蘭臺寺幹了一個月，便辭回家，從此不進場。」

「因為大房要求你離開朝堂？」

「老夫是狀元啊，而且姓孫，多打眼的人。大房倒是沒有明著迫老夫辭，只是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讓老夫安分守己，別給東宮惹事，一個狀元在孫家不算什麼。那時候老夫也是年輕氣盛，一怒之下上本辭，住進山中別院清修。」

「你辭，大房就沒挽留？好歹你也是狀元，好好運作一番，總能有所作為。」

孫狀元笑了起來，「狀元別家稀罕，孫家不稀罕。正好那一年又是大比年，大房的兒子，我那堂兄終於下場，被點為探花。有了探花郎，我這個怒了皇帝的狀元郎自然得靠邊站。」

「可惜了！」

孫家不稀罕狀元郎，顧玖稀罕。

能考上狀元，那都是頂頂聰明的人。

人才難得，孫家竟然將狀元郎閒置在山中別院，這一閒置就是幾十年。

真是暴殄天。

「本宮很慶幸沒有錯過孫先生。」

孫狀元聞言，卻想哭。

「若是老夫當初沒來山河書院教書，今日這一切，是否能夠避免。」

顧玖搖頭，「有些事早已經注定，不可避免。本宮和陛下想做的事，即便天下非議，群洶湧，也不能阻擋我們。」

「娘娘說的是！想當初，放走裴家人，引起了多大的子，陛下和娘娘卻從未搖過。」

顧玖鄭重說道：「既然先生已經知道本宮的決心，為何還在遲疑？」

孫狀元抬頭，懇請道：「能否請娘娘放過我家小七，不該承這一切，配不上大皇子殿下。」

顧玖反問一句，「先生以為，本宮放棄小七，小七就能嫁到好人家嗎？風雨來，確定未來的夫婿能護得住？」

孫狀元老淚縱橫，「總比嫁到皇室，承一輩子罵名更強。」

「先生又錯了。」

顧玖輕聲說道：「以前皇室是怎麼樣，本宮不多做評論。現在的皇室，本宮當家，自然是本宮說了算。皇子妻能不能在皇室立足，看得不是娘家，而是本人的能力。能力足夠強，就算娘家是一坨爛泥，本宮也會支持。若是能力不行，就算娘家是天下第一世家，本宮依舊看不上眼。本宮的兒媳婦，只能是不懼風雨的青松，絕不是溫室裡弱的花朵。」

孫狀元張口結舌。

顧玖又說道：「你和大房恩怨仇，是時候做個了結。」

「老夫害了小七。」孫狀元表很淒苦。

顧玖眉心，「罷了！這門婚事本宮不強求，只要孫七娘說一句不願意嫁給大皇子殿下，這門婚事就此作罷。但是孫家分宗一事，勢在必行，本宮絕不妥協。「

孫狀元如釋重負，「多謝娘娘！分宗一事，老夫現在就可以做主應承娘娘。小七的婚事，老夫會親自問。」

「本宮信任孫先生！」

「老夫絕不敢欺瞞娘娘。」

此事已了，孫狀元告辭離去。

他的步履比來的時候更沉重，影如同秋天的落葉，帶著幾分蕭瑟。

劉詔從裡間走出來。

顧玖靠在他的懷裡，「我是不是迫太甚？孫先生的模樣瞧著怪可憐的。」

「心了嗎？」劉詔問。

顧玖搖搖頭，「倒不是心，就是在想手段可以更溫和一點。」

劉詔卻說道：「都是老狐貍，你的手段但凡溫和一分，孫老頭必然不會答應分宗。家族供養了他，他忠於家族。」

「與其說他忠於家族，不如說他怕死後沒臉去見列祖列宗，怕一世清白毀於一旦，背負萬世罵名。」

「前後名，讀書人一輩子就求這個。著他做孫家的罪人，他心裡頭定然記恨你我。難怪死都不願意將孫嫁皇室。」

「不是非要娶孫家，雖說孫七娘的確很好，是個良配。」顧玖早已想明白。

婚姻大事，當然是你我願。

生於憂患，人才會變得更加強大。

顧玖期待變得強大後的孫七娘。

不過，孫七娘要是不肯嫁，也只能替劉另覓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