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9章 又驚又怕

「孫兄不必唉聲嘆氣。你要是不樂意將孫嫁給大皇子，直接推了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總不能著你和皇室結親。」

三元公安孫狀元。

孫狀元喝了口老酒，「陛下那裡，老夫有把握拒絕，大不了去詔獄住幾天。皇后娘娘那裡，老夫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這些年，有誰能拒絕皇后娘娘？就連安西王，也得照著皇后娘娘設計的路走。」

三元公同周世安心有慼慼。

二人都是被皇后娘娘忽悠到山河書院教書。

從他們自的經驗來講，似乎，好像真的沒辦法拒絕皇后娘娘。

除非皇后娘娘決定放棄這門婚事。

周世安慨道：「皇后娘娘總有辦法抓住我們的肋，用最人的話語刺激我們心的**。」

三元公覺著愧，「說到底，還是六不淨，**太多，皇后娘娘才會有機可乘。」

「聽你們說話，老夫這心啊，涼了。你們二人都別說了。」

孫狀元一臉傷心。

三個鬍子花白的人一起喝酒解悶。

「總覺著是上了皇后娘娘的賊船。」

「山河書院對你我來說，也算是世外桃源，不能說是賊船。」

「孫兄就慘了，要和皇室做親家。」

孫狀元老淚縱橫，「都別說了，老夫傷心啊！」

嚶嚶嚶……

和皇室結親好可怕。

……

顧玖辦事，向來講究效率。

過了兩天，親自上山河書院找孫狀元喝茶。

孫狀元想跑。

三元公和周世安拉住他，「孫兄千萬不能跑，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皇后娘娘已經到了，你趕去後山別院見娘娘一面，聽聽娘娘到底怎麼說。」

好說歹說，總算將孫狀元勸住。

目送孫狀元前往別院，三元公慶幸道：「幸虧老夫沒有孫。」

周世安重重點頭，「老夫亦然。」

「周兄莫要高興太早，大皇子妻，如果不是孫家，有可能就是你們周家。屆時，你這個周家最有名的人，照樣會被架在火上烤。」

周世安連連擺手，「老夫離家族多年，族的事老夫從不過問。管他嫁不嫁，有什麼影響，老夫絕不多說一個字。」

「周兄豁達！可你畢竟是楚州周氏的人，周氏家族藉著你的名頭行事，你也莫可奈何。」

周世安苦笑，「所以老夫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

看著族烏煙瘴氣的模樣，他就煩。

一群偽君子！

家族大了，總會出現幾個壞傢伙。

……

孫狀元著頭皮去見皇后娘娘，已經做好了被問罪的準備。

所以，剛見面他就開門見山，「若是娘娘有意替大皇子聘娶老夫的孫為妻，老夫的想法是不同意這門婚事。」

顧玖笑了，「本宮能否知道先生為何拒絕這門婚事？」

「這麼說，娘娘果然看中了我家小七？」

「孫家七娘，品貌出眾，賢惠端莊，堪為皇子妻。」

「不可不可！」

「本宮洗耳恭聽。」

孫狀元直言道：「孫氏家族，家大業大，小七若是嫁給大皇子殿下，孫氏一族或許會為第二個裴家，為朝廷的心腹大患。故而，這門婚事萬萬要不得。」

顧玖含笑說道：「本宮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們孫家，自詡純臣，從不站隊。當年仁宣太子的太子妃，就出自孫家大房，孫家從未公開支持過仁宣太子。所以，當仁宣太子和太子妃相繼過世，孫家只是了點波折，沒有搖基。如今本宮想聘娶孫家七娘，孫家大可以效仿當年的做法，做一個純臣。」

孫狀元反問道：「皇后娘娘會讓孫家繼續做純臣嗎？」

顧玖含笑問道：「本宮的態度有那麼重要嗎？」

孫狀元連連點頭，「若是皇后娘娘同意孫家繼續做個純臣，這門婚事老夫可以答應。若答案是否定的，老夫懇請娘娘放過孫家。天下好姑娘那麼多，不是非我家小七不可。」

「孫先生莫非知道本宮想做什麼？」

「娘娘和陛下怕孫家尾大不掉，怕孫家威脅到朝堂，所以想要挑起孫家訌，削弱孫家的家族勢力。老夫說的可對？」

「說對了一半。」

「老夫斗膽，請問另一半是什麼？」

顧玖搖搖頭，並不回答這個問題。

反而問道：「如果本宮執意要替大皇子聘娶孫七娘，先生會怎麼做？」

孫狀元嘆了一聲，「老夫只能認命，回家等死。」

「先生太悲觀，事沒到那個地步。」

孫狀元沉默不語。

顧玖瞭然一笑，「先生不妨聽聽本宮的打算。」

「老夫洗耳恭聽。」

顧玖喝了一口茶，「你們孫氏一族，登記的人口只有一萬三千二百人左右。實際人口數量，我們都知道遠不止這點人。保守估計，你們孫氏同宗同族，人口大約有兩萬五千人左右。加上奴僕，足有七八萬人。如此龐大的一個家族，令人咋舌。」

孫狀元忙說道：「孫家只有四個嫡支房頭生活在京城，其他分支，分散各地。看似很多人，其實並未擰一繩。」

顧玖似笑非笑，「孫先生這話不盡不實。孫家是在京城，主僕加起來就有兩三萬人。孫家分支，大部分住在祖籍定州，離著京城也就幾天路程。每年祭祖，分支那邊主要人都會來到京城，逗留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從而維繫家族的凝聚力。本宮沒說錯吧。」

「孫家絕無反心。」孫狀元急忙表態。

顧玖含笑說道：「孫先生不必張，本宮沒說你們孫家有反心。只是如此龐大一個家族，在本宮眼裡，是一個極為危險的存在。孫先生可知，你們家族給全天下的人做了一個極壞極壞的榜樣。」

「老夫不明白娘娘這番話的意思。孫家一向教導人孝順，從不曾教導人作惡。」

「你們孫家的存在，本就是一種惡。對朝堂，對天下，對小民就是一種極大的惡。」

孫狀元怒了，「娘娘份貴重，卻也不能空口污衊孫家。」

顧玖抬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

「孫先生聽本宮細細道來。孫氏家族存在世間數百年，一直抱團生存，並且獲得了極大的功，為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有孫家做榜樣，世人皆效仿。」

「這難得也是惡？」孫狀元靈魂拷問。

顧玖肯定道：「當然是惡，還是極大的惡。如今民間流行同姓連宗，本不是一個祖宗，非要擰在一起，搞什麼同宗同族。集合家族力量，抱團排外人。

但凡家族中有幾個出息的人，不出二十年，這個家族就會為地方豪強，不僅良為奴，侵佔良田，實力足夠大的還能和當地府抗衡。府行事，得首先過問這些家族的意見。

於是乎，強者恆強，弱者恆弱。普通小民，或是小家族，能怎麼辦？只能屈從於大家族，為附庸，紛紛投獻尋求庇護。長此以往，這個天下遲早完蛋。你說，這是不是惡？」

孫狀元眉頭皺，「以家族行事，並非自孫家開始，而是自古有之。」

顧玖笑笑，「然而，你們孫家是當世最功的大家族，家族力量之龐大，誰不羨慕。民間有句話，有當做孫家婦，娶妻當娶孫家，好大的威風。你們孫家在地方上說一句話，比朝廷文陛下旨意還管用。

孫家祖籍定州，各個衙門，從到吏，早就被孫家人以及孫家親眷壟斷。任何員到了定州做，都得看你們孫家人眼行事。

與其說朝廷在經營定州，不如說是孫家在經營定州。定州土地富庶，然而稅收卻一年比一年，這裡面的名堂，我就不信孫先生不知道。」

孫狀元冷汗津津，「天下各州府皆有此弊端，並非只有定州如此。」

顧玖冷笑一聲，「然而是你們孫氏家族，給天下人做了個壞榜樣。孫氏家族的功，刺激得世人紛紛效仿。看這天下，再過五十年，每個縣，每個州府，恐怕都將被宗族勢力控制。朝廷力量越來越薄弱，稅收越來越。

敢問，屆時究竟是宗族天下，還是王朝天下？宗族吃了地方上的人口和稅收，可曾回饋地方？朝廷打仗的時候，宗族可曾貢獻一文錢，一粒糧食？

朝廷運轉，錢糧皆來自小民。然而小民不僅要承擔賦稅徭役，還要承當地宗族豪強的欺和剝削。這不是惡，又是什麼？」

孫狀元呼吸急促，臉紅。

他急切地說道：「宗族已經勢，勢不可違。難道娘娘想要逆大勢而行嗎？」

顧玖含笑不語。

孫狀元又說道：「宗族是地方的基礎，基礎不可搖。孫家有惡，然而孫家一直約束族中子弟，不敢禍害鄉鄰。」

顧玖嗤笑道：「孫先生多久沒回定州？五年，十年，亦或是二十年？你可知如今的定州是什麼模樣？」

話音一落，白仲提著一籮筐的資料走進茶室。

顧玖指著籮筐，「那裡面，全是你們孫家禍害鄉鄰的纍纍罪證，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孫先生要不要翻開看看，你的族人這些年到底幹了些什麼腌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