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章 無恥之徒

「但是什麼，儘管說！」

劉詔此刻表現得很大度。

眾臣們彼此換了一個眼神，於是有了默契。

「但是，朝廷從未要求西北軍奔襲幾千里，打到西涼王城。更沒有對西北軍下達過滅西涼國的命令。」

「朝廷自始至終只要求西北軍反擊西涼，守住邊關。而西北軍卻擅作主張出關追擊，高歌猛進，突西涼王城。更不可思議的是，西北軍竟然憑藉一己之力，滅了西涼國，殺了西涼王，這是何等的氣魄，何等的功勞。然而，功勞背後的事，不能不追究。」

「微臣斗膽問一句，西北軍的後勤補給，誰提供的？幾萬兵將，奔襲幾千里，還有餘力打滅國之戰，這可不是一般的後勤補給能做到的。」

「戶部尚書，你們戶部的賬目是不是該出來讓大家查一查。你們戶部到底給了西北軍多糧草？莫非你們瞞了數據，做了假賬？」

「戶部賬本上記錄的錢糧數目，恐怕不及真實數目的一。否則不足以支撐西北軍打滅國之戰。」

「休要胡說八道！戶部的賬本你們儘管查，查出問題，我的項上人頭你們儘管拿去。若是查不出問題，你們敢拿人頭和本賭嗎？」

前年才被提拔為戶部尚書的秦大人氣急敗壞。

他上打著景明帝劉詔心腹謀臣的標籤，當初被劉詔親自提拔。

眾臣懷疑他手腳不乾淨，做假賬，也算正常。

「若是戶部的賬本沒問題，那麼問題就出在府。府大可以藉著商隊的名義，私下裡為西北軍提供糧草軍械。」

新任府家令，宗室人稱老糊塗的劉寶，是個耳背。

「什麼，什麼……剛有人提到府嗎？能否再說一遍，老夫沒聽清。」

眾臣聞言，又嫌棄，又生氣。

故意的吧！

陛下一定是故意指派一個耳背的老傢伙當府家令。

朝臣略過府，直接提問劉詔。

「沒有陛下的允許，府怎敢運送大批糧草軍械給西北軍。」

「陛下瞞著滿朝文武，下令讓西北軍出關，打一場滅國之戰，此乃昏君之道！」

「輕啟邊釁，肆意滅國，此乃暴君之道。歷朝歷代，凡是一心軍武的帝王，必定會造天下民不聊生。請陛下懸崖勒馬，及時回頭。」

「不制魯侯，不制西北軍，反而助力西北軍打一場滅國之戰，使得魯侯的威空前高漲。微臣斗膽問陛下一句，該如何善後？」

「魯侯立下此等功勛，賞無可賞。這哪裡是不朽功勛，分明是取禍之道。」

「西涼離著邊關幾千里，離著京城好似天邊。微臣斗膽，陛下令西北軍滅西涼，有何用？莫非朝廷還能派流遠赴幾千里，治理西涼不？」

「西涼於大周而言，就是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還要浪費錢糧駐軍守衛。不如棄之！」

劉詔直了背脊，冷冷一笑，「都說完了嗎？」

「請陛下下旨，召西北軍回防，召魯侯回京。」

劉詔面譏諷之，「剛才是誰說西涼是肋，可以棄之？朕一直都認為，此刻站在朝堂上的文武百，理應是大周最聰明，最有見識，最有遠見的一群人。然而，一番振振有詞，讓朕意識到你們是多麼的短視和無知。」

「莫非陛下真要經營西涼？結果不過是浪費錢糧，徒增百姓負擔。」

「你們的看法，那都是老皇曆。愚蠢！」

「請陛下明示。」

「大家想一想，上古帝王是如何做的？又為什麼有了大一統？」

金鑾殿安靜如。

大殿落針可聞。

「只知抱殘守缺，愚蠢，短視。我看你們都是讀書讀傻了。」劉詔一聲怒吼，驚醒了沉默的眾人。

陸大人很懂拿時機，他站出來，朗聲說道：「陛下的意思，莫非是要效仿上古帝王分封諸侯。」

劉詔冷哼一聲，沒作聲。

陸大人繼續說道：「好不容易打下西涼，花費巨額錢糧，就這麼退兵，不甘心啊！也對不起將士們流的，對不起陛下的一番苦心，對不起那些花出去的錢糧。然而朝廷無力治理西涼，實在是太過遙遠，卻也不能放棄西涼。

不如分封一諸侯，代朝廷治理西涼。如此一來，既解決了朝廷的難題，若干年治理下來西涼也能真正認同大周，為大周疆域的一部分。這麼做還有一個好，從今以後西涼將為大周防外族的屏障，邊防線直接向前推進幾千里。邊關為陸地區，大周地域格局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此乃不世功勛啊！」

雙簧！

拍馬屁。

陸大人墮落了啊！

陸大人這馬屁拍的好。

就開頭提了一回陛下，後面都在講大局。

看似是在說事，實則句句都在拍陛下馬屁。

若非陛下有遠見，有膽識，敢想敢幹，怎能有今日的不世功勛。

魯侯至多就是個帶兵打仗的人。

真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人是陛下啊！

這馬屁果然高明。

能擔任中書令的男人，果然非同一般。

眾臣由衷佩服陸大人的同時，又由衷的鄙視陸大人。

臭不要臉。

「依著陸大人的意思，這是要裂土封侯啊！陸大人，你到底是何居心？你私下裡收了魯侯多好？」

陸大人呵呵冷笑，本不理會對方。

「陛下，一事不煩二主。既然西北軍就在西涼，不如下旨讓西北軍就地駐紮，責令魯侯治理西涼，儘管平息當地民，實實在在將西涼納大周的版圖。」

「微臣懇請陛下誅殺陸大人，此人乃國賊！」

「請陛下誅殺國賊！」

「荒謬絕倫！老夫一心為公，所說每一句話都是為國為民，為了大周的千秋萬代。爾等一力主張放棄西涼，才是真正的國賊，蠢貨，目短淺之輩。」

「陸匹夫，休要狡辯。是不是你蠱陛下，支持西北軍出兵西涼？你說，到底耗費了多錢糧軍械？查府的賬，這件事非得說個明白不可。」

「沒朕的許可，誰敢查府的賬目？」

劉詔重重拍著桌面。

「府乃是朕的私庫，府的錢，朕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即便是陛下的私庫，然而每一文錢都是民脂民膏。」

劉詔大怒，顧不得份，大罵出聲：「放屁！有腦子嗎？府錢莊掙的利息，可是民脂民膏？皇莊掙的錢，可是民脂民膏？朕看你們讀書讀愚了，一味抱著書本上的容，自認為正確，分明就是蠢。沒有府錢莊，現在的京城還是高利貸橫行，無數小民被破產。

那些高利貸，背後的靠山都是些什麼人，真以為朕不知道。罵朕花費民脂民膏之前，先看看自己屁乾不乾淨。你們最好不要朕翻舊賬，否則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去金吾衛喝茶。」

金吾衛兇名在外，還是有點作用。

有人明顯退卻。

不過任何時候，都不缺老頑固。

「魯侯乃國賊。陛下支持魯侯，等於是在支持國賊，老臣堅決反對。」

「臣同樣反對。無論西涼多重要，無論大周的疆域版圖會如何，陛下沒經過朝堂同意，私下裡通過府支持西北軍打仗，滅西涼，就是不對。請陛下到奉先殿，朝列祖列宗磕頭請罪。」

「滾！」

劉詔的回答只有一個字。

氣煞人也！

他心頭有些話憋不住，一口氣吐出來。

「若是太祖在世，爾等短視之輩，主張放棄西涼的人，統統都會人頭落地。拿劉家的列祖列宗來嚇唬朕。朕開疆拓土，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必定深欣。朕沒有增加賦稅徭役，只憑府一己之力，打下這場滅國之戰，爾等不到愧嗎？還敢指責朕，誰給你們的膽子。滾回家去，好好反省。朕不想看到你們一張張令人生厭的面孔。退朝！」

劉詔拂袖離去。

再不退朝，他怕是控制不住要大開殺戒。

西涼打了下來，正是高興的時候，不想殺人。

然而有人卻非著他殺人。

劉詔氣呼呼的回到興慶宮。

等到陸大人幾位朝臣到來，君臣開了一個小朝會，商量後續的計畫。

西涼打下來，接下來就是裂土封王。

說起來簡單，一道旨意的事。

實則千頭萬緒。

不將朝堂上大部分人擺平，這道旨意就會有人奉違。

或許劉詔活著的時候，不會出事。

等到劉詔過世，一句人亡政息，現在努力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推翻。

為了防止這個可能，也是為了替子孫後代掃清障礙，劉詔現在就要擺平朝堂上大部分人，掃清這道旨意前面所有的障礙。

所以，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大開殺戒，給將來留下患。

忙完公事，劉詔到長安宮求安，求抱抱。

顧玖給他泡了一杯清火的涼茶，「朝臣的反應早就在預料中，還氣這樣子，至於嗎？」

「朕差點沒氣死，你還數落朕。」

劉詔很委屈。

顧玖笑了笑，將茶杯往前一推，「清清火，我讓廚房煲了湯，一會陪我喝兩碗。朝臣嘛，以利之，他們遲早會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