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對墨燃而言最重要的人,除了楚晚寧,便是師昧了。

曾經墨燃以為自己待師昧是,後來雖發覺不是,但待他好、珍視他的心意卻沒有改變過。

盡管漸漸也會覺得師昧變得陌生,覺得這個材高挑,眉目間盡是風韻的男子像是另外一個人。盡管最初那碗抄手隻不過是師昧得了吩咐,替楚晚寧送來的，但無論怎樣，師明淨都是當初的那個師明淨啊。

是在黑暗與潦倒中,朝他微笑，向他出手來的同伴。

是在落寞和不甘時，陪伴著他,願意給他安的師兄。

想起來師昧也是個孤兒,在這世上一個親人都不再有，薛蒙又心高氣傲,雖然與師昧好,但是這麽多年了,師昧都沒有喚過薛蒙名字,而是畢恭畢敬稱他為主。

真正能與師昧稱一個“友”字的,大約也隻剩下自己。

結果自己也傷了他的心。

薛蒙匿在竹林中，雙手抱臂瞧了半,就瞧見墨燃一不地守在那裏，把玩著銀梳,似有心事。

等了半個時辰,沒見得有什麽靜，薛蒙就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白癡——

自己怎麽想的，怎麽會覺得師尊和墨燃會有什麽關係？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他越站越尷尬，越戰越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站到最後，薛蒙轉走，但果然是同門師兄弟，他和墨燃犯了幾乎一樣的錯誤。

一時放鬆，沒有控製住腳步聲。

墨燃站起來，隔著紗簾沉聲道：“誰？”

“……”

月下，薛蒙不不願、不尷不尬地踱了出來，眼神躲閃，輕咳一聲。

墨燃愣了一下：“你來做什麽？”

“隻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薛蒙不敢去看墨燃的眼神，目飄忽，的倒是振振有詞，但臉卻紅了，“我也隻是想來看看師尊。”

墨燃心念一，約明白過來薛蒙尾隨自己的可能，不由地麵僵凝，但他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神，在薛蒙尚未覺察之前，就恢複了鎮定。

“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吧。”

薛蒙也不推辭，跟著進到了竹亭裏。

墨燃問他：“想喝茶，還是酒？”

“茶。”薛蒙道，“喝酒會醉。”

桌上酒與茶都有，墨燃生了紅泥爐，夜裏火焰亮起，照著他五分明的廓，他把八寶茶在爐上煮著，兄弟二人一個坐在竹亭長椅上，一個靠著亭柱，等著水沸茶。

薛蒙問他：“你怎麽這麽早？原本應當師昧再值半宿的。”

“左右無事，就過來了。”墨燃笑了笑，“你不也是麽？”

薛蒙一想，好像確實如此。

墨燃應當也是和自己一樣的，隻是關心師尊而已，畢竟裂一戰後，墨燃漸漸地轉變，如今多年已過，他和當初那個錙銖必較的年已是大相徑庭，楚晚寧用命救下的徒弟，終於長了一個磊落端正的男人。

垂下睫，薛蒙沉片刻，倏地笑了。

墨燃問：“怎麽？”

“沒，想起了上一回閉關的事。”薛蒙道，“那時候你還不服氣師尊，足足十，你就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就自己能耐不夠，怕是伺候不了他，跑去爹爹那裏整理藏書去了。我那時候還在心裏生你悶氣，沒有想到過了七年，你會變這樣。”

墨燃靜了一會兒，而後道：“人都是會變的。”

薛蒙問道：“要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回到七年前，你還跑不跑了？”

“你呢？”

薛蒙便真的認真想了想，而後道：“怕是會想十十夜，都陪在師尊邊了。”

墨燃低眸笑了。

“哼，你笑什麽。”薛蒙換了個姿勢，一隻腳架在了竹亭長椅上，手肘閑適地擱著，頭頸微微後仰，目流轉至眼尾，瞧著自己的堂兄，“如今你我對師尊的心意都是一樣的，我是怎麽想的，你應當也差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