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寧了傷,其他三人亦是疲力盡,跑進神武庫外的甬道後,楚晚寧令他們稍作休息。一時間誰都沒有先話,各自或立或坐,查看著自己或是別人上的傷口,緩著力氣。
唯獨薛蒙,他怔怔出神,耷拉著腦袋,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
墨燃喃喃:“薛蒙……”
薛蒙誰也沒有理睬,他木僵地走到楚晚寧跟前,仰起頭,一開口,嗓音是破碎的。
“師尊。”
楚晚寧看著他,想抬手一他紛的頭發,終究還是忍住了。
“先前我挑中的神武,是假的麽?”
楚晚寧沒有話。
薛蒙的眼眶更紅了,黑白分明的眼仁裏蛛網般縱橫,若不是倔強與自負強撐著他,隻怕當即就會掉下淚來。
“我是不是,再也拿不到池中的武了?”
楚晚寧終於合上雙眸,一聲歎息漸落。
甬道很安靜,隻聽到楚晚寧清清冷冷的嗓音。
“……傻孩子。”
一聲飽含著歎息與無奈的傻孩子,讓薛蒙最後一點理智也崩潰了,他再也忍不住,撲進楚晚寧懷裏,抱著楚晚寧的腰,失聲痛哭起來。
“師尊……師尊……”
錯過金池神武,就幾乎等於錯過了躋修仙界巔峰的資格。這是每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凡人的法力有限,若無神兵相助,再強也不過之軀而已。
上修界那些門派的主,多都留有先輩傳下的神武,即使並非完全契合自靈力,但也有著不可覷的強大力量。唯獨薛蒙,因為薛正雍兄弟白手起家,並沒有得到過金池的武。
因此,在他選擇了用始祖劍與摘心柳同歸於盡時,他就等於選擇了放下他過去的高人一等,意氣風發。
楚晚寧什麽也沒有問,什麽也不再多,抱著懷裏放聲大哭的薛蒙,著他的頭發。薛蒙打慣,從未過什麽委屈,因此自記事起就不曾哭過,整日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然而此時此刻,眼淚在他年輕的麵容上織縱橫,一字一句都是碎裂的,像是他注定將不再擁有的神兵,像是他曾以為唾手可得的英雄一夢,都盡碎了。
“薛蒙。”楚晚寧抱著懷裏的徒弟,安著他。
湖底的水波,吹楚晚寧白的鬥篷,墨的長發,那一瞬間墨燃隻來得及看清他纖的睫垂落,底下是細碎的。而後水波大了些,擺和長發都紛,於昏暗之中再也看不清楚晚寧的側臉。
隻聽得他:“不哭了,你已經很好了。”
嗓音算不上溫和,但於楚晚寧口中出,已是再不過的句子。
道裏,四個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再話。
墨燃靠在冰冷的牆垣邊,看著楚晚寧擁著薛蒙,拍著他的肩膀,心中忽然不是滋味。
金池之行。
來時鮮怒馬。
去時仲永之傷。
薛蒙當過十五年的之驕子。
風無限,意氣風發。
然後有一,朱樓塌了。
從此,他要用漫長的一生,來將這十五年的鋒芒忘。
跑出神武庫時,眾人看到摘心柳在水中緩緩倒伏,像是洪荒亙古的巨人疲力竭,像是誇父之死,金烏之殤。留在地麵的蛟人因此驚變而四下逃散。
數百萬年前的神兵武庫,一夕盡毀。
神樹轟然倒落,在金池中掀起了狂,在巨大的渦流前,蛟人們紛紛化形,變回龐大原,以求抵驚濤駭浪。一時間金池鱗甲翻騰,魚龍踴躍,凡人再難容站立。
這世間苦難百態,我從不想逐一經曆,唯獨想做的,便是守著顧知州從黑髮到白頭。可奈何我心向君心,而君心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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