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庆年眼眶下泛起青黑，往常雷厉风行的人，此刻发丝凌乱，边隐约长起细细的胡茬。

周还裹挟着秋夜的凉风。

像是急匆匆赶过来，一直未来得及休息，尽显倦态，狼狈。

听见沈以枝说出道歉的话，他疲惫的眉眼弯了弯，轻下头。

“枝枝，不是你的问题，别自责。”

这话一出，沈以枝反而更想哭，又怕触及裴叔叔的伤口，脑袋往下低了低，努力不让绪外。

裴庆年目自然落在被包裹着的手腕，温声道：“听你爸说你手伤了，其他地方呢？”

“其他地方有没有什么伤？”

沈以枝瓮声瓮气地答：“没有的，只有手。”

当时车撞上树干，玻璃被生生冲碎，出于本能下意识用手护住头部。

伤最重的也只有手，其余的地方都是轻微的伤。

“是裴宴赫用自己换了我。”着冷灰的地砖，似乎有眼泪直直砸了下去，视线也变得模糊。

裴庆年不擅长安人，兀自问道：“想不想进去看他？”

沈以枝抬头，犹豫道：“他现在的况可以吗？”

裴庆年说：“可以，但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监护室里一天只能进去一位。”

一天只能进去一位。

那说明他一直蹲在门口，从未进去过。

是在害怕些什么？还是父子俩仍在闹矛盾？

沈以枝一下变得踟蹰起来，“裴叔叔，要不还是你去看看他吧。”

“比起我，他应该更想见到你。”裴庆年朝投去抚地笑，“去吧，裴叔叔在外面等你。”

他话语坚定，不容拒绝。

沈以枝只好顺从，走进重症监护室。

应门一开一合。

重症监护室里的消毒水混杂药水的味道似乎更重了。

生的“滴答”像是转动的秒针，有节奏的回在房间每个领地。

正中央摆着张不大不小的病床，床头一堆医疗机械像是堵墙，围得不风。

沈以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近，才看清床头的人。

男人静静地躺着，额角粘着块隐隐渗出的纱布，上满着各种管子，本就白的皮肤更是出死一般的白。

他安静地有些过分，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唯有检测仪跳动的符号证明他还活着。

沈以枝呆呆地在床侧陪护椅坐下，左手不自主地攥住白被单，尽力克制着不去颤抖。

目死死落在他上。

手脚逐渐麻木，腔闷得险些不过气，眼角像是有湿润淌下来。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再也克制不住的泪水，如决堤的坝。

将头轻轻埋在他上，低低地，极为压抑的哭泣声传来。

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始终一动不动，就这么阖着眼，对的哭声充耳未闻般，静得过分。

隔了一会儿，沈以枝像是缓过劲来，抬起湿润的眼眸着他，发泄般骂道。

“傻子。”

“……”

“裴山山，你个大傻子！”

“……”

“以后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回应的只有机械的“滴答”心跳检测音。

沈以枝咬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咬出来，带着哭腔像是自言自语般威胁道。

“裴山山，等你醒来，我就要跟你绝！”

他平常藏在服里的平安锁，此刻落到外头来。

对照着这副场景，出奇的违和。

沈以枝了下眼角的泪痕，盯着那平安锁两秒，然后单手摘下自己脖颈红绳挂着的平安锁。

放在手心看了一眼。

温热的，还带着点上的体温。

下一秒，毅然决然地塞到他冰冷，僵的掌心。

从未摘下过的平安锁到了他的手里。

这一次，把的平安给他。

愿他平安，健康，不要生病。

永远……陪在边。

-

从重症监护室出来，裴庆年仍旧落寞地靠墙站在那儿。

沈以枝干眼泪，走上前，神如常道。

“裴叔叔，他看上去脸还不错，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放心吧。”

裴庆年知道这是安抚他的话术，不动声地弯了弯，“好。”

回到病房后。

沈以枝站在窗前，注视着浓稠的夜。

今晚的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连月亮都躲在云层里不见踪迹。

后房门被打开。

沈以枝转头过去，“爸。”

许是父连心，沈栋梁似有所，关门，站到侧，“需要我帮忙？”

沈以枝看着他，难得的严肃，“爸，这次车祸不是意外，有人对我的车动了手脚。”

“我知道。”沈栋梁说：“问了王叔，他都告诉我了。”

话锋一转，他接着道：“我派人查了，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们做得很干净。你要是心底有怀疑对象，也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早在意料之中的结果。

沈以枝淡声道：“如果我偏要呢？”

是养在温室的花朵，但谁又规定枝条不能长刺。

沈栋梁侧头看，像是头一次发觉已长大，能够独当一面。

他欣地笑了一声：“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阻拦，没有劝诫，而是问想怎么做。

仿佛就算就算把天捅出个来，他也能在后，为兜底。

沈以枝凝视着远，“没有证据，我就帮他弄出证据来。”

顿了下，侧头，“爸，明天你特助借我用下。”

这笔账，得好好算算。

-

翌日，夜晚。

贺家老宅。

餐桌上，贺老爷子坐在主座，着不的孙子，训斥道。

“你这两天是不是又在外面鬼混了？天天不着家的，何体统！”

贺清煜吊儿郎当地双手合十，“我的好爷爷，您别念了，这两天你孙子在外面干大事呢。”

贺老爷子嗤了一声，“你能干什么大事，没给我惹事算不错了。”

话音刚落下，门口传来管家焦急忙慌的声音。

“沈小姐，您闯实在是不合适！我通报一声您再进也不迟啊！”

一左一右的两位黑保镖挡住想要阻拦的管家。

沈以枝被护在正中央，就这样强势地出现在贺家老宅里。

站定在客厅，笑盈盈地冲着餐桌的方向，“贺爷爷，我是沈以枝。”

“第一次见面没给您带见面礼，礼数不周，还见谅。”

俏皮的语气里全然没有歉意，甚至对自己闯进来这事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

管家无奈向贺老爷子躬背，“老爷。”

贺老爷子挥手让他先下去，管家一把年纪，再拦也拦不过那丫头边魁梧的保镖。

他审视起这位上来就自我介绍的丫头。

眉眼生得极其明艳，并未过多打扮，甚至可以说是素净得像白纸，模样看着随意，却显得清又锋利。

漂亮到让人直接忽视掉了被纱布缠住的右手手腕至整个小臂。

贺老爷子脸冷却下来，“沈家的那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