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認真聽著,以前在宮里錦玉食,并不知道外面什麼樣,更不會知道有太多人食不果腹。
吳暨大概是喝了點酒,話多了起來:“其實大部分人不是死于水災,是死于疫病。大災之后必有大疫,可是地方員不作為,各顧各的利益,可苦了下面的百姓。”
“韶家在欒安,所以得病的人都去找韶家?”昭昭開口,也并不難猜到,就像風寒癥傳開,病人來吳家。
吳暨點頭,皺眉回憶著那時:“當時城被封了,韶家空有一個醫藥世家的名頭,可是手里沒有一點兒藥材。韶老太爺天天往府里去找,總也沒有個答復。那種況下,就算有通天的醫,有用嗎?”
室一靜,炭盆里了個火星子,噼啪一聲。
“大人那時候,也在欒安?”昭昭問,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韶慕都不曾跟說過那場水災。
“那時候他七歲,跟在老太爺邊學醫,機靈又開朗,學什麼都很快,”吳暨道,然后搖搖頭,“就是那場大災,徹底改變了他。”
韶家是欒安的百年世族,基深厚,懸壺濟世,深百姓戴。就連吳家,也愿意讓自己的孩子去韶家學習。
昭昭從第一次見到韶慕,他上一端正清明,淡淡的不笑,并看不出他開朗。
也是現在,從吳暨的口中,才得知韶慕的年時。
只聽吳暨繼續道:“那年的疫病,起先也并不算厲害,如果理得當,沒有各級員的推諉責任,是會住的。比去歲的這場風寒癥,是輕些的。可是,可怕的不是天災,是人禍,是那些員的不作為,甚至趁機中飽私囊。”
“那時候韶家很難,對罷?”昭昭問著,所有那些災難,年的韶慕親眼看著,親經歷。
“對,醫者卻無藥可用,”吳暨點頭,見慣了生死,卻仍為那段往事覺得心驚,“每天死在韶家的門外的人,不計其數,甚至連韶家的族人也不能幸免,一個個的染上疫病。”
說著,這位沉穩的男人間哽咽了聲,慢慢垂下頭去。
“韶慕的母親也是在那時候過世的,”吳暨深皺著眉,話語間很是無力,“當時,肚子里還帶著六月大的胎兒,一尸兩命。”
昭昭聽得口憋悶,心里疼得厲害。沒想到這件塵封的往事揭開,居然是這樣慘烈。
也就記起馮越說的話,他說活人等死,尸首山……原來,都是真的。
也就在這時,突然明白上來,為何韶慕起棄醫從文。
吳暨緩了緩,而后抬起頭:“老太爺也走了,臨終前全是憾與失,并說行了一輩子醫,才明白真正能救人的不是醫,是權勢。”
“所以,他放棄了學醫。”昭昭小聲說著,兩只手在一起。
他改去讀書科舉,去走仕途,他想用這種方式去救人。而他如今也做到了,拯救了整座抿州府。
“瞧,我真是喝多了,盡說些舊事,”吳暨笑笑,站起來,“你坐一會兒,我出去看看。”
說著,他拉開門,離開了耳房。
房門輕輕關上,房里只剩下安靜。已是傍晚,屋里線漸漸昏暗。
昭昭坐在那兒,盯著炭盆一不。的眼睛里映著跳躍的火苗,以前不懂的事,現在全部明白過來。
明白了為何韶慕不喜歡賜婚,為何做駙馬不開心,為何對冷冷淡淡。因為,在他眼中,擁有著左右別人的權勢,恰似當年欒安的那些員;還折斷了他的路,讓他十年的抱負化無烏有。
所以他不喜歡。
只因為自己心中所認為的喜歡,和他綁在一起了夫妻。可分明的,他們彼此都不了解彼此,從小長得環境也不一樣,隔閡著,只會越來越深。
如此,分開不過是遲早。
昭昭輕扇兩下眼睫,仍舊著自己的手指:“你,的確不該困在公主府。”
眼角一酸,忍不住眼尾泛出紅暈。這話之前也對他說過,那時候還未恢復記憶。
是當初太簡單,覺得喜歡就想得到,因為他的耀眼奪目。可忘了,他不是那些死錦華服,他有自己的抱負。
吱呀,一聲開門響。
昭昭回神,這才發現屋里已經徹底黑下來,而側則蹲下一個影,帶著悉的氣息。
“坐這兒不,是不是困了?”韶慕問,手輕輕落上的后背。
借著炭盆的火,他看著安靜的面龐,接著,側過臉來看他。
“我,”昭昭間堵得厲害,好像有許多話跟他說,可是又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我不困。”
略有些懵愣的樣子,像一只才將睡醒的貓兒,可又。
韶慕笑:“走罷,兄長讓咱們過去用膳。”
他攥上的手,帶著站起,為披上斗篷,系好。
出了耳房,兩人往吳暨的院子走去。垂花門外,吳暨的兩個孩子正蹲在地上放竹,兄妹倆笑鬧著。
“你倆小心些。”韶慕停步,看著吳家兄妹,“家中有孩子,果然更加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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