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旋想了想說：“還是去吧，早晚要經歷這麼一遭，躲不掉的。”

白行樾說：“慢慢來。別為難自己。”

“不為難。”周旋說，“大大方方地出現，比藏著掖著好。”

跟白行樾和寧夷然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鐘自橫他們作為邊人，想不知都難。

越是這種時候，越得面。

白行樾沒說什麼，拇指過的耳垂，當安了。

聊了幾句，周旋去上洗手間。

白行樾無事可做，視線隨意掃過屏幕，看到論文尾頁的致謝。

白底黑字，攏共三段話，短短幾行清晰可見，最后兩段被單拎出來，著重表達。

——熱城疆域遼闊，實習那幾個月，不止考古，有人陪我從南疆走到北疆。我們一起看過荒漠和星空，一起找過沙丘背風的溫泉，一起同生死、共患難。

——那個人是我的底氣，和家人一樣的質。

第章 他是的底牌

鐘自橫特意找風水大師選了黃道吉日，將訂婚宴設在六月初，端午前夕，小暑正式來臨前。

那天北京下暴雨，路面積水，通癱瘓。知道大概率會堵車，兩人早出發四十分鐘，還是被困在了路上。天像了一塊似的，一瀉千里。

周旋看著擋風玻璃上撲一片的雨幕，倒不是很急，順手補了個妝。

鐘自橫把酒席擺在了南長街一家私房菜館。幾個月前林秀榕生病住院，從蘇州回北京那次，周旋陪寧夷然和他們聚餐，來的也是這。

時移世易，只有環境沒變，其他都變了，天翻地覆。

四合院院里搭了玻璃質地的棚，底下一條連廊，直通包房；走廊盡頭，橫梁上掛兩個紅燈籠，影朦朧。

周旋很自然地想起那晚，和白行樾在柱子中間，面對面，等鐘自橫的前友和服務生結束戰斗。

表相當微妙，白行樾看在眼里，明知故問：“想什麼？”

周旋哪里肯說：“沒想什麼。”

“你要是想，我倒可以配合，把當時的景一比一復制。”

小廝在前面給他們帶路，有外人在，周旋裝聽不懂，轉移了話題。

似有若無的低笑聲從耳邊拂過。

包房里，人還沒來全，趁鐘自橫未婚妻不在，有個戴眼鏡的男人說：“老鐘，你可真會選地方，不怕在這兒又被戴一次綠帽啊？”

鐘自橫哼笑：“你懂個球！我這是以毒攻毒，敏訓練。”

潘航的微胖男人話進來：“得了吧，我看你就是給自己找罪，賤得慌。”

鐘自橫笑罵一句：“滾滾滾，別掃我興。”

潘航妻子突然問：“對了，寧夷然今晚

來嗎？”

提到這茬，飯桌上靜默了一霎。

潘航說：“估計夠嗆。老白來，他還真不一定會來。”

鐘自橫嘆氣：“人這一輩子，真他媽的蛋，簡直比電視劇都彩。”

潘航跟著嘆氣：“你說說這什麼事兒，也不是頭一次了，沒個教訓……世上這麼多好人，他倆非得搶一個，搞得到頭來，兄弟反目。”

戴眼鏡的男人拔高音量：“行了，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今兒老鐘才是主角。”

鐘自橫笑著圓場：“可不，都搶我風頭！”

這頭正聊得熱火朝天，包房門被打開，小廝掀開擋簾，請人進來。

眾人瞧見白行樾旁的周旋，眼神變了變，氣氛一度僵持不下，多有看熱鬧的意思。

鐘自橫最先反應過來，跟白行樾打完招呼，起笑說：“周旋，咱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啊——你能來是好事兒，有個語怎麼說來著，哦對，蓬蓽生輝。”

周旋忽略那些人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微微一笑，客套地回句什麼。

說是擺酒席，實際今天只宴請了比較深的發小，正式訂婚宴排在日后。

偌大一張檀木圓桌，坐了二十幾號人，各自帶了家屬。大家看白行樾面子，不會真讓周旋下不來臺，有人主搭話，和聊事業聊生活，刻意避開這類話題。

周旋緒穩定，沒讓這些話掉地上。

畢竟是鐘自橫和未婚妻的主場，話題在這一，也就過去了。

來之前，白行樾問過意見，今晚需不需要他幫忙，周旋說不用。對這種飯局得心應手，知道孰輕孰重，自然不會讓自己占下風。

他是的底牌，不該用在這上面。

白行樾也就沒手和這群人相，只照顧好的飲食，事無巨細。

中途，周旋不勝酒力，對白行樾說：“我出去口氣。”

白行樾抬眼：“陪你？”

“沒事，我自己可以。”

白行樾沒堅持。

周旋前腳剛走，鐘自橫實在憋不住，扯過椅子湊近，借著酒勁說：“老白，甭管怎樣，這事兒確實是你不道德。人倆頂多小吵小鬧，你非得橫一腳，現在好了，你們仨都被架在風口浪尖，誰都過不了安穩日子。”

白行樾說：“安穩不了的，只有他一個。”

鐘自橫“嗨”了聲，說：“他那人就那樣，小時候誰下玩，他都黑臉，更何況這次不是玩，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白行樾耐心告罄，不咸不淡笑出一聲：“今天你訂婚我訂婚？別老扯上我。”

“好好好，我不多說了——不過我可告訴你，老寧待會兒要來。”鐘自橫苦連天，“當兄弟我求你了，你們千萬別在這兒打起來啊。我暫時還沒有再婚的打算，一輩子就這一次，給我留些面子。”

白行樾睨他一眼，淡淡道：“大人了，看點兒偶像劇，杞人憂天。”

-

周旋從包房出來，穿過走廊，人還沒過去，離遠看到拐角兩道窈窕的背影，其中一個是潘航妻子，另外一個看不太清。

潘航妻子說：“白行樾不是出了名的眼高嗎？怎麼就看上了？不惜和朋友撕破臉，也要得到手。我們家老潘說，他倆小時候好得能穿同一條子，真是造化弄人！”

短頭發的人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有的人慣會使手段，床上床下兩副樣子。”

潘航妻子說：“你是說，拴著這個，吊著那個？”

“的誰知道。”人聳聳肩，“反正兩張床滾過一，什麼好都有了。”

潘航妻子說：“話也不能這麼說，沒準是他倆心甘愿上了呢，都對上趕著。的事誰能講清楚。”

人說：“一個掌拍不響，你呀，見多怪，還是思想太端正了。”

潘航妻子說：“不過……我記得當初白行樾早回國了呀，在北京沒待幾天就去外地了？”

人說：“嗯啊，陪寧夷然去見朋友，然后寧夷然回來了，他留下了，和那的暗度陳倉。”

“我的天……這麼炸裂。”

“可不。這世道什麼瓜都有的吃。”

周旋耐著子聽到一半，抬走過去，高跟鞋踩地的聲音清脆作響，打斷了們聊八卦。

潘航妻子一愣，很快掛上笑臉，當作無事發生：“這麼巧啊。”

人捋捋頭發，跟著招呼了一聲。

周旋看了人一眼，認出對方是白行樾和寧夷然的同學，吃飯時主跟搭話的那個。

人被盯得心虛，笑說：“怎麼了呀？我臉上有東西嗎？”

周旋也笑：“沒東西，就是看上去扭曲的。”

人笑容僵在臉上。

知道都聽見了，潘航妻子想說和兩句，周旋又說：“長在你們上，我管不了，但是做人留一線，別把路都堵死。”

說完，周旋沒看們反應，徑自繞開，進了洗手間。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蓋住了后的議論聲。

明知道不該，周旋還是被這些以假真的說辭搞得心煩，猛地擰開水龍頭，拿涼水涮手。

站直了，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一語讖，當初顧慮的事果真在接二連三地發生。

到底還是卷了一段混復雜的人際關系中——寧夷然本，以及周圍的共友圈子。撕開那層你好我好的表皮，牛鬼蛇神全頭了，背地里誰都沒必要給誰面子，想說什麼說什麼。

原本只是分手后再，就只是這麼簡單的事，因為多了份“兄弟”，所有人都能站出來踩一腳，說三道四，指出這行為有多不道德。

可以不在意網上那些人，但沒法不在意這些相干的人。

比起白行樾邊的朋友們怎麼看，周旋更在意他們如何看待白行樾——怕他因為被人看輕。

周旋在洗手間待了快二十分鐘，等到心口沒那麼堵了，若無其事地回到包房。

里頭熱鬧不減，潘航妻子和人見回來了，相互對上一眼，視線在空中一個來回。

周旋權當看不見，坐回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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