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白行樾，白敏放下報紙，扯出一抹僵的笑：“過來一起吃點。”

這幾年白敏在校頻頻升任，早出晚歸，比以前更不顧家，能安心坐下吃頓早餐都奢侈。

許久未見，白行樾難得配合，坐到對面，卻沒筷。

白敏呡一口湯，瞥來目：“媽媽要是不聯系你，你是不是不準備回來看一眼？”

白行樾淡淡道：“回來也不一定見到人，守一棟空房子做什麼。”

“一碼歸一碼，該回還是要回。”白敏說，“自從你回國，我們倆滿打滿算只見過兩次。”

白行樾邊挑起一道弧度，說：“我小時候，半月能見您一次都不錯了。”

白敏張張，一時無話可說。

離婚后，白敏將全部重心放在事業上，常將兒子托付給鄰居照顧。上初中前，白行樾在寧家解決三餐的次數比在家多。

相比較，寧夷然爸媽更像他的親生父母。

畢竟是冰凍三尺的留問題，白敏自知理虧，沒較這個真，換了話題：“過陣子你爸生日，你不去看看他？”

白行樾不咸不淡笑出一聲：“您變得倒快。”

白敏明白這話的意思，說：“小時候不讓你見他，是覺得他僚氣息太重，怕影響到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很多恩怨早就淡化了。”停頓一下，白敏又說，“而且，你爸他坐到如今那個位置，很多事都能得上手，對你事業有幫助。”

白行樾說：“我有分寸，自己會看著辦。”

一頭冷水澆下來，熱被撲滅。白敏細微地蹙了下眉，想起從前：“你所謂的有分寸，就是上學的時候和自己老師搞不倫。”

白行樾微微向后靠，說：“媽，這事已經過去了，沒必要重提。”

白敏不依不饒：“當年你們上高三，我挑細選請了個家教，結果反倒耽誤你和夷然……”

白行樾眼神泛涼，食指不輕不重地在桌沿敲出一聲，明顯耐心告罄。

這事是母子倆多年的心結，到底還是有愧，白敏強不起來，適時噤了聲。

一頓飯吃得還算相安無事。

白行樾離開前，白敏忽然放語氣：“行樾，無論過程和結果怎麼樣，媽媽做過的所有事，初衷都是為你。”

回答的，是門鎖自關合的提示音。

正值深秋，圍墻外的銀杏葉撲簌簌地往院里落，鵝卵石路表面鋪一層金黃。

門外兩輛車并排停放，周旋坐在寧夷然車上，車窗半降，隔十幾米的距

離和他對視，眼神沒那麼坦，卻不躲不閃。

白行樾離遠瞧著，心無端靜下來。

去機場的路上，兩人基本沒什麼流，一夜回到最初，他們不夠相的那階段。

靜默到最后，被消息提示音打斷。

白行樾出聲：“應該是周納發的。”

周旋意外：“你們一直有聯系嗎？”

白行樾淺“嗯”一聲。

“他不懂事，有打擾到你的地方，你多擔待。”周旋頓了頓，“回頭我會跟他講清楚。”

白行樾沒應這話，說：“看下他發了什麼。”

周旋的確好奇，從儲格里翻出他的手機。

沒等問開機碼，白行樾直接說：“四個0。”

機的怪異，像他本，看似沒有任何，連碼都淺顯易猜，實際深不見底，千人千面。

出于禮貌，周旋沒看東看西，直接點開和周納的聊天框，愣了下：“你給他寄球鞋了嗎？”

白行樾說：“在我這兒放著也是放著，他穿尺碼合適，就給他了。”

周旋問：“多錢？我折現給你。”

“不必。不是什麼貴重品。”白行樾瞥一眼，“周納說什麼了？”

周旋語氣靜得出奇：“沒說什麼，就是一些謝的話。”

到達機場，過了安檢，巨型落地窗外視野開闊，天藍得像被水洗過。

周旋這才意識到，不過短短幾天時間，自己已經和白行樾繞國大半圈，途經幾座城市。

人跟人之間的距離最容易在短途中拉近，是否意味著，利盡而散。

白行樾一個人站在窗前，手里著打火機反復把玩。

周旋看著他蕭條的背影，沒由來地想起院子里那棵白楊樹。還是走過去，遞給他一塊巧克力。

白行樾垂眼：“什麼意思？”

周旋說：“禮尚往來。”

那天在墓室，他給的那塊黑巧有哄人高興的嫌疑。

不想欠他。

白行樾低笑一聲，拆開包裝咬了一口，口即化，甘甜帶苦。過了會，他說：“周旋，我很羨慕你。”

周旋問原因。

白行樾言簡意賅：“你有一個不錯的家庭。”

周旋大概聽懂了，說：“我家有時候也不是很和睦，一地……我一直覺得，面又兄友弟恭的家，才算完。”

白行樾說：“不見得。”

周旋抬頭看，他表偏淡，無喜無悲，捕捉不到任何負面緒，剛剛那一瞬間的落寞，幾乎了的錯覺。

他合該是無懈可擊的白行樾。

廣播聲響起，提醒旅客登機，隊伍排長龍，vip檢票通道寥寥幾人。

白行樾說：“走吧。出來這麼多天，該回去了。”

周旋說好。

忽然想起剛剛周納發來的消息，謝的前綴不是樾哥，是準姐夫。

白行樾后來也看到了，但他什麼都沒說。

他們都默認把周納說的當言無忌的玩笑話。

昨晚白行樾說：“不如你替我想一個合合理的做法。”

周旋答：“我們都別越界。”

他好像如所愿，答應得徹底。

第19章 分寸

熱城，一如既往的高溫，流金鑠石，天干燥。

周旋一踏進這里，覺得空氣都新鮮了，沒有霧霾和污染，整個人狀態好不。

采買的店鋪在城郊的商貿市場，王玄和許念添置完東西，在附近一條小吃街等他們。

出了機場，不作停留，周旋和白行樾過去找人。

鬧市熙攘，小吃街魚龍混雜，垃圾扔得到都是，一子腥味。

王玄在燒烤攤前和老板侃天侃地，對面坐著許念和林立靜，桌上一片狼藉，飲料瓶和竹簽東倒西歪。

林立靜最先看見周旋，眼睛立馬亮了，離遠喊道：“周旋，你來啦。”

周旋走過去，笑說：“你怎麼也在？”

“我這不是想你了嘛，想早點看到你，就跟來了。”

許念靦腆地了后腦勺，笑容放大，也跟打招呼：“你不在的日子，我們都不太適應。”

周旋回以一笑：“以后應該不會再請假了。”

王玄今天心不錯，看向白行樾：“喲，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白行樾勾勾角：“我走前不是把新增的地形圖發你了？”

王玄“嘖”一聲，說：“兩碼事兒。工作是沒耽誤，主要得親眼看著你們歸隊，我才放心。”

說完，王玄轉頭問老板：“哥們，箱子里還剩點啥？全給烤了吧，包圓兒。”

老板被火烤得滿頭是汗，著一口不大流利的普通話說：“沒啦！都被你們吃干凈了，得提前收攤啦。”

王玄哼笑一聲，許念到隔壁打包兩份焜鍋饃饃，配羊肚菌湯。

周圍環境太差，周旋出一張巾，了木頭板凳，往旁邊挪，給白行樾騰出一塊地方。

白行樾看在眼里，卻沒過去，徑自坐到了斜對面。

周旋手一松，把巾丟出去，面如常地和林立靜說笑。

今天休息，不急著返程。吃完飯，林立靜拉著周旋和許念到隔條街的雜貨攤閑逛消食，王玄沒興趣一起，跟白行樾在街口聊工作。

路過賣維族套的服裝攤，林立靜興得不行：“周旋，我們試試姐妹裝——就那兩條，和藍的。”

周旋拗不過，答應了。

攤位最里面有個臨時搭的試間，換完服，老板娘過來給們戴花帽，把長發側分，兩個辮垂在前，帽檐點綴了珍珠，一閃一閃。

周旋先弄完，林立靜忍不住夸贊：“真好看啊。”

周旋淡藍的綢料子，手不如上次在過街樓看的那件，樣式卻更好看。

等林立靜換服的空隙，周旋挑了一對銀手鐲，無意間抬頭，正對白行樾在的方向。

他側著，半張臉籠罩在影里，眇眇忽忽，廓散著。

察覺到有人在看，白行樾視線掃過來，只在上停留一秒，便淡淡收回了目。

周旋沒太在意，問老板娘一共多錢，掃碼付款。

結完賬，周旋和林立靜過去和他們匯合，許念跟在后面，幫忙提裝舊服的袋子。

經過白行樾邊，周旋聽見他說：“這果然更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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