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棲晚這樣不給面子的話令祁老太太怔愣一瞬。

知道姜棲晚和祁深之間深厚，卻沒想到真的深厚到這種地步。

姜棲晚竟然真的能為了祁深跟這般對峙。

祁老太太看著姜棲晚此刻竟然都有些許恍惚，似乎想起祁深初次帶姜棲晚來老宅見時姜棲晚的局促，再看眼前為了祁深而不肯退卻的姜棲晚，祁老太太心頭都在忍不住的輕微悸。

佛堂檀香裊裊，一縷燭火在風中輕，影在祁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上搖曳。

姜棲晚那句“錯的永遠都是陳宥汐士”擲地有聲，如一枚石子投靜潭，驚得怔愣一瞬。

著眼前這抹倔強的影，恍惚間，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記憶在眼前重疊。

想起初次見姜棲晚的景。

那時，老宅的雕花木門被推開，祁深牽著的手踏廳堂。

穿著素雅的旗袍，發髻綰得一不茍，可眼底的局促卻如新生的蝶翼般。垂著眸，指尖張地絞著帕子，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意。而祁深，那向來冷峻的眉眼卻融化了春水，始終半步不離地護在側，仿佛生怕在這深宅的威下半點委屈。

祁老太太當時便暗自點頭，這姑娘雖怯懦，可祁深向的眼神里，卻盛滿了從未見過的溫。

那時便斷言：“郎才貌，天造地設。”

如今，才過了多久，眼前的姜棲晚竟已褪去了青的繭殼。

直脊梁，目如炬，字字句句皆為祁深爭那口被污蔑的氣。祁老太太的指尖不自覺上佛案，木質紋理的涼意滲掌心，卻抵不過心頭的悸。

從未想過，一個外來的姑娘，竟能為了祁深，與這個執掌家族半生的老太太對峙至此。這哪里是局促的新婦？分明是披甲執銳的戰士，為護后之人，連家族尊長的面都敢撂下。

最初能看得出姜棲晚對祁深并沒有多，可才過了多久，姜棲晚就能為了祁深做到這一步。

可說到底，也是祁深用真心換來的一切。

是姜棲晚自己重，祁深給足夠的真心，便還回來同等重要的真心。

祁深將放在心上，亦是把祁深放在心上。

就像最初祁老太太說過的，郎才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燭火又晃了晃，祁老太太的視線被熱氣熏得微微模糊。

想起祁深這些年在這深宅中的孤苦。

生母的偏執、傅家人的算計，將他困在冰冷的牢籠里。

他曾是那樣沉默寡言，仿佛一潭死水，連笑都了奢侈。可自從姜棲晚出現，分明看見他眼底重新漾起了。那，是姜棲晚用真心點燃的。

如今，姜棲晚這般為他爭辯，何嘗不是替他說出了那些被家族規矩住、無法言說的委屈？祁老太太間泛起酸，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祖母，竟從未真正讀懂過孫兒的苦楚。

佛堂外的雨聲漸歇，檐角墜下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細碎的漣漪。

祁老太太終是嘆了口氣。

佛堂香燭搖曳，一縷青煙在雕花窗欞間繚繞不散。

祁老太太著姜棲晚，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愁緒，聲音里褪去了方才的鋒芒，染上幾分懇切：“姜棲晚，我明白你想要維護祁深的心，但陳宥汐畢竟是祁深的親生母親，我知道錯的是陳宥汐，但有些話不能說的太直接，有些事也不能做的太直接。”指尖挲著佛珠，每一顆檀木珠子劃過掌心，都似在碾碎某種無形的沉重。

姜棲晚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眉梢挑起一抹諷意：“，當時并沒有外人，沒有人會知道祁家發生的事，沒有人會把今天在祁家發生的事傳出去的。”

目如刃，直刺祁老太太心底的憂，“當然，程臻也絕不會是那種出去嚼舌的人。”頓了頓，語氣愈發篤定，“這一點，我還是清楚的。”

祁老太太瞬間默然。

佛堂的寂靜里，只有手中佛珠撞的細響。

想起接到保姆電話時的慌，那通電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老宅表面的平靜。

若沒有那通電話，們或許永遠聽不到姜棲晚那番擲地有聲的反駁。

說到底，是陳宥汐自己先掀起風波，像一柄失控的利刃，劈向祁深和姜棲晚，最終卻被姜棲晚的鋒芒反噬，落得面掃地。

這樣想來，姜棲晚的反擊，倒像是被至懸崖的反擊，反而顯得有分寸了。

祁老太太的間泛起苦。當然明白，這世上哪有“因為你是婆婆便占據真理”的道理？

若有人如陳宥汐這般，無端發瘋污蔑自己的丈夫，自認也不住暴脾氣，手都是輕的。陳宥汐那失控的指責，連這個旁觀者都覺刺耳，更遑論當事人？

姜棲晚的反擊，更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了陳宥汐的偏執與無理。

祁老太太的指尖不自覺攥佛珠，指節泛白，仿佛要將那團淤積的郁氣碎。

良久，輕舒一口氣，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像是嘆息，又像是自我說服：“我只是覺得，拍賣李司卿這件事，你們大可以給其他人拍下，何必親自涉險？這件事影響太大了，陳宥汐激控制不住自己脾氣，也是有原因的。”目沉沉，向佛堂外淅淅瀝瀝的秋雨，“圈子里本就有人議論祁深的世，這場拍賣，無異于將他的傷口剝開，供人窺探。這對陳宥汐而言，跟脊梁骨沒什麼差別……有多在意當年那些事，你也是知道的。”

姜棲晚垂眸，睫羽在眼瞼投下細的影。

角勾起一抹輕笑，那笑里藏著幾分譏誚，幾分了然，仿佛穿了祁老太太未曾說盡的憂。

是在笑李司卿背后糾葛的親？還是在笑祁老太太對家族名譽的過度焦慮？又或者，是在笑陳宥汐那如履薄冰的敏？祁老太太看不，只覺那笑意如針，輕輕刺破了老宅表面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