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們陸續離開,三五群往宮門外走,有人小聲道:“張大人,您剛才瞧見沒有,那子長得好像是……嘉儀縣主?這麼說,皇后之位……”
楚家倒了,衛妃重傷只怕不行了,后位三個人選可就只剩下嘉儀縣主了,剛才那子要真是嘉儀縣主……
張大人打斷他道:“哎呦我說劉大人,您居然還瞧見了,我連頭都沒敢抬。”
“哎呦我哪里敢抬頭啊,那不是剛才那子騎馬進宮的時候,我湊巧看了一眼,看得不仔細,確實有些像嘉儀縣主。”
這麼一議論,眾人的目便看向郭遇,郭遇剛才只瞧見個后腦勺,人被皇帝實地藏在懷里,他哪里知道長什麼樣,聞言寒著臉斥道:“休得胡說八道,那子跟本王毫無牽扯,本王的兒一向端莊持重、知書達理,如今好好的在府中呢。”
* * *
綠意婆娑的宮道上,謝澹抱著葉初一步一步往前走。昨晚的那場大火燒過,空氣中似乎還帶著一煙火味,鳥兒和鳴蟬卻已經聲聲清唱了。
葉初被謝澹抱著,兩手扶著他肩膀,小臉默然注視著他的臉,半晌,問了一句:“哥哥,哪個是皇帝呀?”
說話的語調總是輕聲慢言,綿綿的,聽不出起伏。謝澹對上烏溜溜的眼睛,被他抱著,高度便能跟他平視,甚至還要高出他一些,小姑娘微微歪著頭,小臉上不喜不怒的,沒什麼表。
“皇帝是……哥哥。”謝澹道。
葉初不喜不惱地跟他對視,問道:“哥哥今天當皇帝了嗎?”
“……”謝澹頓了頓,老老實實回答,“不是。”
“那我以前怎麼不知道?”
“以前……”謝澹斟酌著說道,“以前怕你擔心,怕你生氣,你那時候還小呢,就先沒告訴你。”
葉初困道:“你怎麼了皇帝了?”
“我帶你逃亡之前原本就是太子,我父親就是世宗皇帝。”謝澹道。
他一提葉初也就明白過來,這段故事他跟說過的,只不過故意含糊沒有說清楚他的“家世”罷了。
“嗯,知道了。”小姑娘點點頭,小臉不喜不惱的半天沒說話,半晌忽然開口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不砍人腦袋,還選了一大堆妃子的好皇帝。”
“沒有,別聽他們瞎說。”謝澹想都不想否認,聲哄道,“安安,你從小跟著哥哥長大,你最清楚的,哥哥是他們口中那種濫殺殘暴、還好的人嗎?”
“我怎麼知道。反正你就是個騙子。”小姑娘撇撇,掙扎著推他,“放我下來。”
“地上臟,哥哥抱你走。”謝澹道,“你都不知道哥哥多想你。”
“我一點兒都不想你。我要下來。”
小姑娘兩只腳擺踢,踢在他上,謝澹抱著腳步未停,嘆氣道:“別,你哥上疼,本來就疼,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天有多可憐。”
小姑娘這下不敢了,安靜地注視著他,問道:“你怎麼啦,傷了?”
“差不多。”謝澹道,“你都不知道哥哥多可憐,有人給我下毒,我差點就死了,你也看見了,他們還放火想燒死我,派了那麼多刺客來殺我。”
“你中毒了?”葉初狐疑地看看他。
“嗯。”謝澹道,“我痛了一整夜,真的差點死了。許太醫來給我解毒,不信你問他。”
小姑娘果然心疼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了他半晌,問道:“真的?”
“真的。”
“現在好了嗎?”
“現在好多了。”
“誰給你下毒?”
“你說的那些妃子。”謝澹道,“你看你哥敢不敢好,我從來都不敢往后宮里去,我就沒怎麼見過們。那些人哪里是什麼,那是蛇才對,都是為了家族利益進宮來害我的。”
“……”葉初給了他一個十分無語的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沒事了,都過去了,那些刺客昨晚也都抓起來了,還有背后指使的人,我今天就把他們統統都抓起來。”
天不亮鐵甲衛的人就該手了,這會兒估著已經都抓差不多了吧,天牢又該人滿為患。
蔥綠的樹蔭下,謝澹抱著徑直往雨前齋走,他也不是非得要抱,他其實沒騙,地上真的臟。
前這一片區域,昨晚尸橫遍地,就沒幾沒死過人的,尤其清涼殿周圍,天亮時殿前的青石地面跡斑斑,滅火的水流過去,混在一起都是黑的,宮人和侍衛們一直沖洗到現在。
小姑娘從小干干凈凈的,哪能踩到一點臟東西。
謝澹不敢跟這麼說,怕嚇著。
葉初面無表地看他:“怎麼讓你說的,當皇帝多可憐似的。”
“真的很可憐。”謝澹道,“要不然哥哥為何天天把你藏起來,你想想小時候那些追殺我們的人。當皇帝哪是什麼好差事,皇帝就是個孤家寡人,邊的人全都在算計你,算計權勢富貴,算計恩寵,算計利益,連親祖母都算計你,還不如平頭百姓天倫親,你說可不可憐?”
謝澹傷的一喟,抱著蹭蹭的鬢發說,“幸虧哥哥還有安安,要不哥哥真就了天底下最可憐的人了。”
葉初撇著,眼睛清凌凌的看著他,兩人整天在一塊兒,要是看不出來他裝可憐,只怕真傻。
謝澹在揶揄嫌棄的目中自己也不有些好笑,認真說道:“真的,不信你去看看,從這里往湖那邊走,過了湖邊溪亭到福寧殿,我那位算計我的親祖母,這會兒還在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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