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緣會見到的。”謝澹道，拿了個黃銅火鉗，掀開熏籠給火盆里添了幾塊炭，再把熏籠重新罩上。

葉初總是嫌京城冬日干燥，這屋子里又燒了地龍、生了火盆，丫鬟們便弄了個掌大的紅泥小爐來增添潤，爐上紫砂小壺里燒一壺水，冒出水氣。謝澹掀開小壺看看，便又添了些水，回到邊坐下。

“別想這些了，都是些過去的事。”他問，“困不困？”

“不困，要守歲的。”

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晚膳和年夜飯幾乎就沒吃，葉初緒平復下來，這會兒竟覺得有些了，當值的丫鬟去廚房給找吃的。

宅子里的下人們大都聚在一起守歲，侍衛們還得如常值守，橫豎除夕都是個不眠夜，廚房為此特意做了一大鍋熱乎寒的蘿卜羊湯，帶骨羊大鍋燉出來，放爐子上隨時備著。廚子已經在準備天亮的早膳了，面，剁餡，年初一，照例是餃子。

聽到姑娘要宵夜，廚娘便快手快腳包了些珍珠小餃子，羊湯里一煮，撒上一撮切碎的蔥和青蒜苗，放在食盒里趕送了來。琢磨著不能是姑娘吃吧，便一起送來兩碗。

比鴿子蛋似乎還小的珍珠餃，葉初無聊地數著吃，用小勺吃，連湯帶水一勺子一個。宮里年節的餃子用什麼餡兒都有講究，這個雙冬三鮮餃子用的是冬菇、冬筍、新鮮蝦，加上木耳和蔥之類的配菜，打上高湯，餡料湯富，味，再配上大骨羊湯，吃起來十分鮮。

“這個吃法倒是新鮮，就像煮餛飩的法子。”葉初夸了一句。

難得這會兒有了胃口，謝澹便決定，回頭給下人的新年打賞再多一些。

他其實還沒，就陪吃著玩。一碗里十來個珍珠小餃子，幾片羊、兩塊蘿卜，弄得十分致。葉初把餃子和蘿卜吃了，羊和湯卻沒怎麼吃，謝澹一邊嫌挑食，一邊拿勺子把自己碗里的小餃子和蘿卜盛給。

結果小姑娘吃飽了便開始哈欠連連，沒多會兒就搖頭晃腦打盹了，謝澹托了一把，便順勢歪在他肩膀上繼續睡，謝澹便把抱去臥房，值夜的丫鬟進來伺候，丫鬟們給掉外和鞋，伺候睡了。

* * *

已經寅時中了，謝澹也沒再回自己房里，就坐在外間塌上翻翻閑書繼續守歲。等到東方漸曉，天亮了，謝澹代了一聲讓姑娘好好補眠，便起人備馬進宮。

年初一，他宮里還有個皇祖母呢，作為唯一的嫡孫禮不可廢，免得落人話柄，他自然要去拜年的。

積雪滿地，所謂各掃門前雪，京兆尹對此還真有規定。常順指揮著下人仆役把葉宅外清掃了一遍，鐵甲衛正在把巷子掃出一條路來，謝澹騎馬慢行，先從朝門回到紫宸殿，天子儀仗再從紫宸殿往慈寧宮去。

嬪妃們齊刷刷都在，太皇太后看起來心不錯，樂呵呵接了皇帝拜年，笑著說今年過年宮里熱鬧了許多。

太皇太后說：“哀家正說著呢，昨晚你飲了些酒，跟前也沒人伺候，著實人有些不放心。一晃又一年了，這滿宮的嬪妃們可都是為著你來的，年節休沐也不上朝，皇帝難得清閑，就多召們伴駕臨幸，也好早日給大周生下皇嗣。哀家這把年紀，可是急著抱曾孫等不及了。”

滿屋人們一個個答答紅了臉，太皇太后又揮手道：“今兒大年初一，哀家就做個主，司寢局給你排個侍寢冊子來。”

先排個冊子，晚上就該把人送過來了吧。謝澹心中一哂，面上卻依舊平淡地說道：“倒也不用那麼麻煩，朕聽皇祖母的就是了，回頭……”

他目往滿屋子人一掃，淡聲道：“陳連江，午后召衛妃去紫宸殿伴駕。”

此言一出，滿宮嬪妃紛紛掩飾不住地變了神，皇帝當真召見嬪妃了，破天荒頭一遭。

可是，怎麼就偏偏是衛妃！

楚從嬋最是沉不住氣，頓時把兩道刀子一樣的目投向衛臨波。衛臨波的表似乎也有些出乎意料，回過神來忙福道：“臣妾遵旨。”

“皇祖母，那朕就先回去了。”謝澹微笑頷首，便起告退出去了。

皇帝一走，滿宮嬪妃也沒了呆下去的心思，太皇太后更加沒心思留著們，揮手讓們都各自回去，楚從嬋留了下來。

眾人剛一走，楚從嬋就恨恨罵道：“會咬人的狗不，衛臨波這個賤人平日里看著老實本分，本宮倒沒發現，這賤人竟敢勾引陛下。”

“跟你一樣整日關在后宮，你當真以為，有機會勾引皇帝？”太皇太后頭疼地太，嘆氣道，“皇帝對衛國公府已經是恩寵有加了，這是還想怎麼抬舉衛家？”

衛國公府跟楚家，從來就不是一個陣營，如今朝堂上衛國公府針對楚家已不是一回兩回了。

“祖姑母，那我們怎麼辦？陛下頭一回召見嬪妃，竟召了衛臨波，白天召伴駕，陛下要是真被勾住了，晚上再召侍寢……”

楚六只顧著爭風吃醋，太皇太后卻已經想到另一層去了，要是讓衛妃搶先懷上龍胎，生下皇長子……這麼一想，太皇太后越發覺得頭有些疼。

太皇太后瞧著楚從嬋也有些氣不順了，罵道：“還不是你自己不爭氣，整日的就知道掐尖要強，就會在后宮里橫，你怎麼就不把心思都用在皇帝上！”

楚六也委屈啊，進宮也兩個多月了，結果呢，還不如沒進宮那會兒，還能仗著“表妹”的份，打著太皇太后的幌子去紫宸殿送個湯。如今宮規森嚴，是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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