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澹這一刻的心疼無以復加。

他這段時間其實也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他自己就在引領慢慢起恢復記憶，黃太醫也一直在給施針、用藥。

如果可以，謝澹永遠也不希去回想起那些事，可又不得不如此。這些年他一直努力給一個平靜安詳的生活，帶著居山野，把藏在深宅大院，生怕再去經歷半點波折和刺激。

可如今，卻不得不去面對，他不能讓長久被那些噩夢糾纏。

只是他今晚也打了個措手不及。葉初那時候小，三歲不到就一直被他養大，從小他哥哥，按說應當不會知道兩人不是親兄妹。如果兩人終有世大白的那一天，謝澹也曾考慮過要怎麼跟說，怎麼樣才能讓更好接。

可是他卻沒想到，當初那個娘竟然曾經那麼惡毒地跟說，他不是你親哥，他不要你了。

想起那個背主的娘，謝澹心中那一瞬嗜的暴，當初真不該一劍殺了，應該車裂！杖斃！碎尸萬段！

“不哭了。你還記不記得，哥哥那時候躺在地上都沒力氣了，當時就是你，大哭著沖過來赤手要打他，要保護哥哥。” 謝澹聲哄道。

六歲的，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兒，急之下舉著小掌尖著沖了過來。謝澹見小小的影，舉著小掌跑過來，黑殺手看著一臉獰笑……謝澹瞬間咬牙就地一滾，堪堪避開刀鋒，起揮劍砍殺過去。

他不能死，他死了也活不！

然而他那時也已經傷力竭，支撐不了多久了，是徐七及時救了他們。徐七是當初父皇放在他邊的兩名暗衛之一，逃亡那些年一直跟在他邊，手十分了得，然而對方人多，徐七拼死拖住了對方，他才得以，一把抱起對著滿地死傷已經嚇到驚厥的葉初逃走。

為了保護他，徐七最終死在了那場刺殺中，還有他從小的太監小陸子，都死了。從此他獨自帶著葉初生活，居鄉間，直到把送去漉州。

“沒事了，都過去了。”

謝澹拿起帕子給干凈眼淚，給披上一件暖和的斗篷帶去外間，牽著坐在塌上，丫鬟送水來給洗臉。

洗完臉丫鬟捧上香膏，葉初還沉浸在低落的緒中，便胡抹了幾下，謝澹便仔細幫抹勻了，一邊丫鬟去傳膳。想到哭了半天，明早眼睛大概要腫了，便又煮個蛋給敷一敷。

謝澹給抹完香膏，順手的臉，故作輕松的口氣問道：“我是不是親哥有那麼重要嗎，為這個哭這麼久，小沒良心的，不是親的又怎樣，哥哥對你不好還是怎麼的？”

他說：“乖，不許再哭了，我們先過年，過完年哥哥好好告訴你。”

“我不，你先說。”葉初卻還在耿耿于懷，質問道，“你那時真的是嫌我累贅，要送走我嗎？”

“胡說八道，哥哥怎麼會嫌你累贅，哪里是要送走你。”謝澹無奈道，“我哪里舍得把你送走。”

銅壺滴已經是子時末了，從鞣制半明的牛皮窗紙出去，可以看到院子里一盞盞紅燈籠，隔著窗紙有些不太清晰，看著像一團團暖紅的暈。雪花靜靜落著，廚房早就備著餃子了，很快就熱騰騰送了上來。

丫鬟們擺放好碗盤便退下去了，謝澹便拉著葉初去桌邊坐下，往手里塞了雙筷子。

葉初還沉浸在那種緒之中沒出來呢，有些發懵地看著他，神思本沒轉變過來，傻乎乎的樣子。

謝澹卻理直氣壯道：“我都了，大過年的，再不吃子時都要過了。”

餃子，子，除夕夜一定要吃的。

廚房大約為這頓團年飯花了不工夫，平常兩人吃飯的小桌換了大桌子，桌上四冷八熱、四道點心果品、四道湯，全都是各種吉祥如意的菜式，盤里的餃子剛出鍋，冒著騰騰熱氣。

下人們也覺到兩位主子氣氛不對，姑娘眼睛還紅著呢，于是一個個屏息凝氣，低著頭把膳食擺放好，就悄無聲息退下了。

沒留人侍膳，餃子也不知什麼餡兒，謝澹便每個盤子里先嘗了一個。四盤餃子兩葷兩素，葷的是木耳黃花和蘿卜羊餡，素的是菠菜和白菜豆腐，京城習俗，除夕餃子是一定要有豆腐餡兒的，寓意“有福”。

“這個是白菜豆腐的，味道素凈還不錯，你嘗嘗。”他夾了一個送到葉初面前的小碟子里。

葉初一時有些無語，正在因為兩人不是親兄妹傷心呢，他居然還有心思吃！

葉初賭氣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我自己吃就不團年飯了，你不想吃，就嘗一個。”謝澹道。家里統共兩口人，他們團聚安定以來的第一個新年，總得要講究一下。

“乖，就吃一個，過年不能不吃。”謝澹夾起那個餃子，送到邊。

葉初張咬了一口。

然而葉初這時候當真沒心思品嘗食。被他喂了一個餃子，看著謝澹一口一個餃子地吃起來。葉初不有些生氣了，不自覺地撅起了。什麼人呀這是！

明明都這麼難過了，他居然還有心思吃！

謝澹當真是有些了，宮宴就不是吃飯的地方，他一晚上索然無味地喝了幾杯酒，留著肚子吃自家的年夜飯呢，結果這一晃都大半夜了。

統共兩位主子，廚房送來的四盤餃子，其實每個盤子里都不多，有數的，每盤里十六個餃子，取四四如意的好兆頭，包的又小巧玲瓏。謝澹一連吃完了兩盤，剩下兩盤里又嘗了幾個，喝了些湯，才放下筷子端茶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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