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想過是誰?”陸睿眼睛紅得似要滴,牙齒幾要咬碎,“是誰!”
他手指著陸府大門的方向,厲聲道:“是我遵從父母之命,三六聘,八抬大轎從中門抬進家的正室妻子!!!”
他這一生都講究養氣,講究風儀,從來沒有與自己的父親或者與任何人,用這樣大的聲音講話。
他的妻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他的父親,像對待婢、伎子那樣,送給了別人。
這在他看來本不可發生的事,發生了在了蕙蕙上。
當時是什麼樣的心境?陸睿不敢想。
揣著匕首去跟人同歸于盡去了。
陸正被陸睿得后退了兩步。
“我,我沒有辦法!”他道,“這、這是要剝皮實草的事!我有什麼辦法!我還能怎麼辦?難道等死嗎?”
陸睿反問:“難道不該?”
陸正氣笑了:“我死了你能得到好?你是我的兒子,你的功名全會被剝奪,考什麼春闈,點什麼探花,你這一輩子都不能再科舉,要困死在偏遠鄉間!”
陸睿上前一步,握拳:“你做下的事,原就該你和我來承擔!”
“剝皮實草也好,奪取功名也好,這都是你做的孽。我是你的兒子,你予我生命,我也怨不得你。”
“只,誰承擔,都不該由來承擔!”
“兒只想不到,一個讀書人,是要有多無恥,能做出獻媳求生的丑事!”
陸正被他一步步得后退,坐倒在明堂的椅子上,猶自想為自己辯解。
“我若倒了,難道能好?”他急匆匆道,“輕一點,還能作犯人家眷,重一點,直接是犯婦,配了邊軍做營、送到衛軍填軍堡!你母親也是!你難道能看落到那步境地?還有璠璠!”
陸睿卻道:“虞家、溫家,難道是死人嗎?還是陸氏宗族無人了?”
陸正便說不出話來。
“舅舅們難道能看著們落這般境地?族長難道能看著我陸家婦淪落軍營?”陸睿道,“又不是謀反大罪,無人敢手。不過貪而已。只要肯使銀子,把眷們撈出去,難道是什麼做不到的事?”
“真正不了罪的,”陸睿冷冷看著陸正,說出了真相,“其實,就只有你和我。”
淳寧帝自上位后,就在整治吏治,大力打擊貪。
又江州堤壩案,實在犯了忌諱。若真被翻出來到了三司或者監察院,達了圣聽,便是使銀子,陸正和陸睿也不了罪。
陸正必死,陸睿一生,從此跌泥沼。
陸正再狡辯不得。
他呼哧了許久,破罐子破摔:“行行行,你如今都知道了,你要怎樣?”
陸睿看了他許久,道:“我小時候,一直覺得父親是兩榜進士,十分厲害。”
“如今才知道,父親原來是這樣的人。”
“于眾人圍攻時既不能力抗,也不舍辭,無大毅力。”
“做下事來,竟不能掃尾干凈,落人把柄,無縝手腕。”
“事發,又不能勇于擔當,竟舍婦人而茍且,無毫風骨。”
“父親這樣的人,是什麼人呢?”陸睿道,“我想了想,才明白了。”
“我從小崇拜敬仰的父親,”他緩緩道,“原來不過是個……庸人。”
陸正在他面前,作為父親的威嚴徹底崩塌。
他氣得臉發白,渾發抖:“這是兒子該說的話嗎?”
陸睿道:“正是親兒子,才肯跟父親說實話。希能父親能明白,似父親這樣的人,實不適合馳騁場。只怕你位置越高,禍事越大。
陸正有不妙的覺:“你什麼意思?”
“我會替父親辭,以后,父親便好好在家里,不必勞,只安晚年便是。”陸睿道,“至于這個家,就給兒子吧。”
陸睿說完,轉。
陸正跳起來:“陸嘉言!你給我站住!”
陸睿果真站住了,卻喚了聲:“來人。”
房門推開,閃進來兩個高壯健實的年輕人,正是劉稻劉麥兄弟倆。
陸睿道:“我父親病了,需休養,扶我父親回房。”
陸正驚怒加,沖上去:“小畜生!休得胡說!”
他卻沒能近陸睿的,劉氏兄弟過去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他們是溫蕙帶過來的陪房,自小跟著陸睿。若是換作劉富,或者還有猶豫。但劉稻兄弟從小就已經只把陸睿當作唯一主人了,也只聽陸睿的話。
“逆子!逆子!你敢!”陸正肝膽俱裂,拼命掙扎,“你這是忤逆!大不孝!”
陸睿微微轉,夕銅金的打在他上。
“非是我不孝,乃是你不肖。”
“陸家百年風骨,豈能被你毀于一旦。”
“今日,陸家列祖列宗,借我之手,予你懲罰。
“我今日所行之事,”他道,“才是正道。”
“才是正確的。”
“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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