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蕙吃驚:“北方都這樣了嗎?”
陸夫人道:“自來就是這樣的,裳也好,妝容也好,流行什麼,都是從江南繁華之地開始,然后漸漸向北。京城一跟風,整個北方便都開始跟風了。
若按這個勢頭發展下去,溫蕙都不敢細想。因若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還沒什麼,若是大局鋪開,就當真令人害怕了。
不沉默下來。
陸夫人卻問:“我且問你,倘若我今日非得讓你綁腳,強讓人著你綁,必要給你綁出一對小腳,你又待如何?”
溫蕙吃驚,抬眼看陸夫人。卻見角含笑,眼含期待。那目竟十分雀躍,與平日那個清幽淡雅的婆婆十分不同。
溫蕙眨眨眼,大著膽子道:“那我……去州府里告?”
溫蕙小腦袋瓜里想得簡單。因這事,本就是民不舉,不究。那就去舉告唄。
陸夫人道:“你公爹便在州府府衙里,場上互相照顧,州府的人一聽你是陸家兒媳,必先不理,先通知你公爹。你公爹便使人叉你回來,我便尋間柴房,將你往里面一鎖。好了,這事結了。”
溫蕙直接傻眼。
傻了半天,不服氣,想了想又道:“那我便不去本地州府里,我去南昌府告去。”
因南昌府是江西省會,那里有比州府長更高級別的上呢。
這邏輯沒什麼錯,但陸夫人道:“以兒告父母,沒有親親相,為不孝。你要先挨一頓板子,然后下牢獄。因你做下這不孝之事,我一封休書休了你,你娘家無可辯駁,只能將你領回去。好了,這事結了。”
大周律中有明確的規定,除了謀逆大罪外,若父母長輩犯罪,兒子孫為其遮掩,則兒子孫無罪,不會被律法追究責任。此是親親相。
但若子兒孫揭發父母祖父母所犯之罪,就是壞人倫,大不孝了。
這個溫蕙是明白的,只想不到會被陸夫人引用到此,不由目瞪口呆。
絞盡腦,忽地以拳擊掌:“我傻了!我會功夫的,這府里沒人能打得過我。哦,我陪房的那個說不定,但他是我的人,只會幫我。所以沒人能強給我綁腳的!”
陸夫人道:“婆母派去管教兒媳的人,竟被兒媳打翻在地。這已經不是不敬,這是忤逆了。我一封休書休了你。好了,這事又結了。”
這個“又”字腔調還轉了個彎,帶著余韻。
溫蕙傻傻地張著。
才發現,照陸夫人這些邏輯,若要給綁腳,自己竟全然無路可走!
只因是婆母,是丈夫的母親,這個天然的份,便能死一個兒媳了。
這不是笨,想不出來破局的辦法。而是這世間,本就沒給兒媳留出路啊。
再抬眼看陸夫人。
陸夫人抬起袖子,如水波般又泛著流的袖遮住了半張臉,只出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里蘊著,帶著笑意,又有說不出來的狡黠。
!
溫蕙瞪圓了眼睛。
這婆婆,就和陸嘉言一樣一樣地壞啊!
91. 第 91 章 魄
第91章
陸夫人沒有再迫溫蕙想出破局之法。
因這個事本就是無解的——婆婆若要作惡, 兒媳就是沒有辦法的。除非這兒媳不想作這家的媳婦,寧可破門而出了。否則,除了逆來順, 別無出路。
只今日到這里,實在出乎陸夫人意料,甚至可以說是驚喜了。
這媳婦沒什麼才學, 勝在心地淳厚又乖巧聽話。只沒想到,原來也不是逆來順的弱之輩, 敢想,敢爭辯, 敢直面。
果然人上的優點,是要慢慢發掘, 璞玉也要慢慢打磨。
傻陸睿當年一眼看上這姑娘,還是有幾分眼力的!他可是連虞家的表姐妹們都看不上的!
袖子擋著半張臉, 問:“你想明白了嗎?”
溫蕙蔫了:“明白了。”
陸夫人問:“綁腳這個事,就算過去了。那你想讓我怎樣罰你呢?”
“母親想怎麼罰都可以。只一個事, 我還想同母親說一說。”溫蕙又直了腰背,“便是您先前說的不許我再練功夫的事。那天母親在氣頭上,我沒敢多說, 今天想與母親說一說。”
陸夫人頷首,給分辯的機會:“你說。”
溫蕙組織好語言, 鼓起勇氣,道:“母親那日氣頭上,說不許我在練功夫了。其實主要還是因為那天我是因為練功夫被人看了笑話。實則練功夫這個事本, 并無過錯。因為錯的是我,不是功夫。”
“我今日想向母親表白一下真心,便是練功夫這個事于我, 實是學會走路便開始了,這一輩子已經刻進了我的骨頭里,再不可能丟下的。”
“母親或許想說,我現在是陸家夫人了,練功夫有什麼用呢?可我也想說,母親您是陸家夫人,您雅擅丹青,每日里都要作畫。可作畫又有什麼用呢?又不能拿去賣錢的!”
陸夫人角了。喬媽媽扭頭一樂。
溫蕙假裝沒看到,道:“母親出書香世家,可能天然就覺得,琴棋書畫要比練功夫更高貴,但媳婦不這麼覺得。皇帝手下還有文臣武將呢,缺了哪個都不行。媳婦便是出在軍戶家,沒什麼別的專長,唯有一功夫。母親可能不知道,我雖用的是子,其實練的是槍法。我練的是我外家亭口甄家的甄家槍,這套槍法已經傳承了八代人,到我這里,算是第九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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