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下手里正剝殼的干桂圓,斜斜往后一靠,頗有幾分憊賴子弟的模樣。
下人再張狂,能有陸家三代單傳的獨孫張狂?陸睿不管做什麼,只要不明著忤逆老太太,或者不明著幫他母親說話,老太太只有笑瞇瞇包容他的份,決不舍得說他半分不好。
他眼角也不夾那婆子一下,百無聊賴般的說:“都十九了,這麼老了,要干嘛?”
陸老夫人和玉姿的娘,頓時被噎得死死的。
們原想著,他若出挑玉姿的錯,們便一個唱/紅/臉勸說,一個唱白臉打罵玉姿,再讓玉姿哭一哭,求一求,給陸睿磕幾頭認錯,總能哄著他把玉姿留下。
誰想著他本不跟們講道理,偏作個涼薄公子,嫌棄玉姿年紀大。
這年紀大,可怎麼改?
玉姿眼淚嘩啦啦地就落下來了。
玉姿的娘額角冒汗。
這事本來好好的,早早地就把閨送到了陸家千金萬貴的獨孫邊。待公子婚事定下來的消息傳來,一個勁地在老太太耳邊給夫人說“好話”。
門第低?門第低怎麼了,多好拿!
軍戶人家?軍戶人家與讀書人家吃不到一個鍋里去,誰最不開心?難道不是那個眼睛長在頭頂上自命清高的虞家大小姐?
陸老夫人磋磨了余杭虞家嫡支嫡房的嫡一輩子,也沒能讓這虞家大小姐發自心地尊敬,畏懼,乃是心中的一刺。
玉姿娘說的,恰好搔到了的。
原覺得這親事委屈了的金孫,被玉姿娘說得,又覺得好。
玉姿娘繼續給吹風,道是自己的閨在公子邊已經好幾年了,正好提個通房。自己閨對老太太的忠心自然是不需多說的,有在公子邊,不怕公子疏遠老太太,被他母親籠絡了去。
陸老夫人被給說了,筆寫了封信斥責陸夫人沒有給到了年紀已經訂親了的男孩子準備好通房教他知人事,作為母親實在失職,又指名玉姿,提為了通房。
玉姿娘的盤算盡數得逞。誰知道到了江州,更簡直如有神助,那個慧明師太直接碎了陸老夫人籠絡孫媳婦的盤算。玉姿娘心花怒放,還想著個時間好好叮囑閨,要務必把公子伺候舒服了,等自己逮個合適的機會再給老太太吹吹風,給抬個妾,這輩子就不愁了。
哪知道還都沒來得及叮囑閨,閨就抱著包袱,哭哭啼啼地來陸老夫人的院子找來了。
被公子趕出來?簡直晴天霹靂!
一家子都指著靠翻做主人呢!
急之下,玉姿娘口而出:“年紀大點,會疼人哪!”
玉姿一聽娘說這話,就覺得要不好!
陸睿終于看了這婆子一眼,只那眼眸冰潤,連目都是涼涼的。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道:“我自有祖母、母親和娘子來疼,?”
他盯著玉姿的娘,冷笑:“是什麼東西?配來疼我?”
玉姿娘平時仗著自己是老太太陪嫁丫鬟的閨,走到哪里都威風。這會兒踢到鐵板,臉都快掉到地上了,強撐著,掏出帕子抹眼睛,對老太太哽咽:“只大家都知道玉姿公子收用過了,這……嗚嗚……”
原是想博老太太同,孰料陸老夫人還沒來得及跟唱和,一個茶盞已經狠狠地摔在腳下,碎!
公子陸睿已經從榻上站起來,臉帶怒意:“你是什麼東西,敢拿我!”
他臉帶怒容,叱道:“要是收用過便個個都要留下,家里的房子早不夠住了。留不留,竟不是聽主人的,要你個賤婢說了算?什麼狗東西,還敢當主人的家了?讓你姑娘回去好好配人,還哭哭啼啼?是對主家不滿嗎?好大的膽!祖母,我看也不必配什麼人家了,這般不知道尊卑的東西哪還能留,趕喊了牙人來,一家子提腳賣了!”
所有人都嚇呆了!
溫蕙要是此時在場,是決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仿佛“被長輩寵壞了的驕狂憊賴的公子哥”是的翩翩如玉的夫君的。
陸睿要是有得選,也絕不想做這副模樣的。
只陸睿也沒有別的辦法。孝字死人,他們讀書人,尤其得有好名聲。他是決不能跟祖母起正面沖突的。獨這副無賴驕縱的樣子,會令祖母拿他沒辦法,又氣還又笑。
行起事來,有許多方便之。
說完,就喚起人來,當場要去請牙人。
玉姿的娘嚇得跪下磕頭請罪,玉姿已經癱在了地上。
老太太心驚跳地喝道:“快把那碎片趕收拾了,別扎了他的腳!”
又呼喝丫鬟們:“攔著他,攔著他!”
房中頓時糟糟的,勸的、攔的、打掃收拾的。
陸睿心想,倘若這是在他母親的上房,如何會出現這般混的場面。他與母親便是有分歧,也是互相講道理,只看誰能說服誰。何須他做這憊賴丑態,折自辱。
心底不由嘆一聲。
有個有眼的婆子,把玉姿母兩個從地上拉起來往外推。玉姿娘還想說話,那婆子擰了一把,使勁給使眼,低聲音快速道:“你真想被提腳賣了嗎?”
玉姿娘打個寒噤,跟玉姿一起捂著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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