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諾昀和希面對面站著。不時有汽車疾馳而過,胎和地面的聲響個不停,顯得他接下來的話斷斷續續的。
他猶豫了一下,看著希,忐忑不安地問:“剛才,我和媽媽說的那些話,你都聽見了?”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神不由得有些張,雙手無意識地握,然后又松開。視線一直在希的臉上游移不定,仿佛在尋找著的反應。
希一時沒有說話。
蔣諾昀心里一陣揪,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希……”
希恰好在這時候開口,回答輕飄飄的:“是的,我都聽見了。”
“哪……一句?”蔣諾昀不死心地問。
希輕輕抬了抬眼眸:“都聽見了。”
頓了下,補充道,“如果你一定要問的話,大概就是那句,你爸爸的生意出了問題。”
蔣諾昀的臉上閃過一痛苦和無奈。
當時他正在庭院里,想方設法說服肖琦,希能同意自己繼續和希往,卻看見希腳步匆匆地離開。
他當時就心知不好,再顧不得肖琦,邊往外跑,邊打電話問蔣依依。
“你們在樓下的說話聲也太大了,我都聽得清清楚楚。”蔣依依有些不滿地回答,“哥,你到底怎麼回事啊?爸爸的生意出問題,和你喜歡希有什麼關系?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蔣諾昀沒有回答蔣依依的問題。他唯一需要解釋清楚的人,是希。
“希,你聽我解釋。剛才我和媽媽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讓媽媽同意我和你在一起,才故意那樣說的。我爸爸的生意是出了些問題,但那和我喜歡你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蔣諾昀的語速又急又快,生怕被希打斷,或是生怕不想聽跑掉了。
幾乎沒有換氣,他又急切道,“我考上醫學院的時候,就跟我爸爸媽媽說過,將來我不會繼承家里的公司。同樣的,家里公司出事,那是我爸爸該心的事。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陸薇楠的兒,而是因為你是希,僅此而已。”
一番話說完,他依然不放心,生怕希誤會,可憐地著對面的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希輕輕開口,沒什麼緒的語氣,并沒有他以為的激和憤怒。
蔣諾昀眼中閃過一欣喜:“那就好,我怕……”
希猶豫了下,張口打斷他的話:“我知道蔣醫生并不是為了陸氏集團才來找我的。你是一個品德高尚的人,和那些趨炎附勢的人不一樣。我落魄狼狽的樣子,只有你不嫌棄我,愿意手幫我,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人,好到幾乎完。”
蔣諾昀心口一松。
太好了,沒有誤會。
他看著希,眼中充滿了溫和深深的:“謝謝。希你能明白,我很高興。我們……”
蔣諾昀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希輕輕地打斷了:“其實,就算蔣醫生是為了陸氏集團才對我好的,我也不會介意。你幫我的已經太多了,不管你是出于什麼樣的目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蔣醫生。”
蔣諾昀定定地看著,心里生出一些約的不安。
不對,這很不對勁,不該這樣夸他,讓他莫名心慌。
希抬眸,和蔣諾昀對視,深深地吸了口氣,“其實,我剛才的確很生氣。聽到蔣醫生說的那些話,我很生氣,所以才會沒有禮貌地不告而別。”
“你生氣是應該的,是我不好……”
”不,我不是生蔣醫生的氣,而是……“
希頓了下,說話聲音雖然輕,但肯定無疑,“我是生自己的氣。”
“什麼意思?”蔣諾昀有些糊涂。
或者說,他心里猜到了,可他不想去深想,愿聽不懂。
“我在聽到那些話的時候,完全沒有一丁點因為察覺到自己被蒙騙的憤怒。”
希輕輕地開口,語氣有些恍惚,“相反,我竟然松了口氣。蔣醫生,你說可笑嗎?我是抱著想要和你正式往的準備來見你的家人的,卻在得知,自己的可能被你利用了的時候,沒有憤怒,只有如釋重負。“
蔣諾昀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完全無法相信剛剛聽到的話。他臉蒼白,眼中閃爍痛苦和失落。
“如釋重負?怎麼會?你怎麼會如釋重負?”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痛苦,可他還是固執地想要再說些什麼。
卻發現自己并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能笨拙地朝咧開一抹笑,眼底的痛苦本無法形容。
“我……讓你到……負擔了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有不甘,有失落,有迷茫,還有點自責。
唯獨沒有怨怪。
希沉默了一會兒。知道自己這樣說,很殘忍,也很自私,但也知道,這些話,必須當面和蔣諾昀說清楚。
從剛才開始,一直到現在,腦海里反反復復縈繞的,都是傅誠深和說過的那句——
“……你不喜歡小諾昀的,你只是覺得他好……他不是能讓你心的男人。”
很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
傅誠深,說對了。
一直以來,對蔣諾昀,只有激和,從來沒有過,心。
因為不曾心,所以才會在他說出,對好只是為了拯救家族生意的時候,的心平靜無波,甚至還有了如釋重負的輕松。
蔣諾昀太好了,好到連陸薇楠都覺得他是個值得托付的男人,好到讓覺得,不接他的就是不知好歹。
一直小心翼翼地回報著蔣諾昀對的好,生怕因為自己的不識好歹,讓他失,讓他傷心。
可越是這樣做,越是覺得累,怕自己做得不好,怕自己會傷害他的。于是越來越注意禮貌和細節,也越來越累。
直到剛剛,好不容易發現了他的一點點瑕疵,找到了他上不完的地方。那一瞬間,好像終于找到了拒絕他的借口。
不過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對蔣諾昀的想法竟然這麼暗。氣,氣自己會用這麼卑劣的手段對待蔣諾昀,更覺得沒有臉再留在蔣家,心安理得地接蔣諾昀對的好了。
希深吸了口氣,勉強制住心中翻滾的緒,開口說:“蔣醫生,我很謝你對我的好,我真的很激。但是,我不想讓你再為我和家里鬧僵,也不想讓你因為我而到傷害。”
心里很自責,話便說得格外艱難:“我不配。蔣醫生,是我不配。”
蔣諾昀沉默了。
過了半晌,他開口,問:“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
希點了點頭。
蔣諾昀依舊溫和地朝笑了笑,語氣輕松道:“沒有什麼配不配的。你人漂亮,格又好,而我恰好是個正常的男人,見到你這麼可的孩子,很自然就想要追求你。你只是不喜歡我,不是犯了多大的錯誤,不用這麼自責。”
見希不吭聲,他笑了聲,繼續開導:“你覺得我好,不過剛好因為我是你姑姑的主治醫生,你激我,信任我,以為我是個好人。這不過是我的職責而已,換做是別的醫生,你依然會覺得他好。”
他頓了下,故意逗:“其實,我不值班的時候,也會吐槽工作,也有想懶的時候。我不是圣人,我也只是個普通人,也有缺點,只是你還沒有發現而已。”
希順著他的話,想象了下他吐槽別人的樣子,實在想象不出來。
認真地看著他,看了好久,直到確認他眼底并沒有類似傷心的緒。
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覺得,也許蔣諾昀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喜歡,也許他只是對有一點點好,看在可憐的份上,想要保護。
也許,他也和一樣犯了錯,誤把憐憫當了喜歡。
否則,如果他真的那麼喜歡,也不會一直拖著這麼久,再沒有正式向表白過。
記得自己問過蔣依依,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麼覺?
蔣依依說,喜歡一個人,就是時時刻刻都想著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他膩在一起,就算被他拒絕,也只有短暫的失落傷心,很快又會燃起希,到那個人邊去。
這些年,在旁邊冷眼看著,覺得蔣依依對陸冉的,大概是真的喜歡了。
而對于蔣諾昀,蔣諾昀對于……
明明沒什麼阻礙存在,他們之間依然異地了這麼久,誰也沒有想要每分每秒膩著對方的想法。
心里有些釋然,禮貌地向蔣諾昀告別:“說清楚了就好。蔣醫生,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和幫助。我們……”
“我們以后還是朋友。”蔣諾昀接過的話,微笑著說,“如果你還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隨時可以效勞。當然,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也不許拒絕。”
希終于笑了:“沒問題。”
轉離開,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茫茫人流中。
蔣諾昀看著離去的背影,知道這一次,是徹底地離開了自己。
他想起第一次見他,誠惶誠恐地買了滿滿一袋子早餐給他。想起在海邊向他敞開心扉,想起他給買氣球時心里的雀躍和激,想起他看著房間燈時心里的,想起他們在帝都一起走過的地方,拍下的照片,以及不久前,他們一起年的景……
那些好的回憶仿佛就在昨天,像電影一樣一幕幕飛速閃過。
然而,現在,一切都已為泡影。
他以為是幸福的那些時刻,對來說,只是垮的負擔。
他不希有負擔,他希能輕松快樂地過每一天。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手,讓毫無力地放手。
蔣諾昀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他已經在這里站了很久了,應該離開,瀟灑地離開,揮一揮手,和那些回憶說再見。
可是,他邁不腳步,忘記了該如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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