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震驚、茫然、不相信……

很多很多的緒一起涌上心頭，卻又在很短的時間里歸于平靜。只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裝了點東西，又像什麼也沒有。

一，腔里的心似乎都在哐當哐當地晃，晃得讓幾乎聽不見自己發出來的聲音。

“你……是我媽媽？”

看著面前的張海燕，第一覺便是蒼老，唯唯諾諾，一臉苦相，甚至還有些說不上來的邋遢。

說實話，這二十年里，不是沒有幻想過自己媽媽是什麼樣子的。胖的瘦的，的丑的，都幻想過。

可想象中的媽媽，無論如何也和眼前這個中年婦重合不起來。

張海燕肯定地點頭：“是啊，希，我是你媽媽。榮泰，他是我前夫。你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他。”

希有些恍然。對方知道榮泰，還知道榮泰就是的爸爸，所以，剛才的話，應該是真的。

好奇了二十年的媽媽終于就站在面前，卻覺不到一一毫的激，臉上什麼表也沒有，甚至可以用麻木來形容。

“榮泰告訴我，是你主不要我的。”平靜地開口，沒有指責和委屈，只是單純地訴說一個事實。

張海燕被的反應弄得有些不自在，移開視線，并不和對視。

可想起前夫來，又忍不住怨憤起來：“狗屁！是榮泰那個沒良心的，他在外面找姘頭，還想把姘頭弄進家里了。我不愿意，他就著我離婚，要把我趕走。狗東西，我拼死拼活在外面打工掙錢，他倒把我的錢都拿去養野人了。”

越說，越是氣憤不已，想要說的話也就越多。

希木然地看著眼前陷往事回憶中的中年人，心里莫名生出來一好笑的緒。

張海燕提起榮泰來，倒是比提起這個親兒時，表要鮮活得多。

至，能覺到，張海燕是真實意地恨榮泰，即便過了二十年，也依然有恨，有怨。

“那我呢？榮泰說你和他離婚的時候，我還不到兩歲。你就忍心扔下我不管？”

張海燕愣住了。似乎想要來拉希的手，只是在及到希冰冷的目時，小心翼翼地把手回去了。

“我……當然是不忍心了。你是我上掉下來的，我怎麼放心把你留給榮泰那個狗東西。”

張海燕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只是這笑容，希覺得有點假，假的讓想要抵，

避開了張海燕再次過來的手，袖口著對方的指尖而過。

“不管你忍不忍心，最后的事實是，你把我留給了榮泰，而且這二十年里，從來沒有想過要聯系我。”

張海燕兩次想套近乎都沒能功，聲音有些委屈可憐：“我知道你怨我，可我能有什麼辦法？榮泰雖然游手好閑，一無是，可是他還有個姐姐呀，慧娟有個廠子，不會對親弟弟不管不問的。你跟著榮泰，總不會苦的。“

“我就不一樣了，我娘家爸媽重男輕，我很小的時候就出來打工掙錢，就算我跟榮泰離了婚，我爸媽也不會讓我回娘家住的，他們嫌我丟人。難道，你要跟著我流落街頭嗎？”

希沒有吭聲。張海燕說的這些難，其實早就想過。

想，的媽媽一定是遇到了難，不忍心帶著一起苦，才把留給榮泰的。

想，媽媽一定是過得不好，才一直沒有回來找。媽媽心里一定要是一直牽掛著的。

甚至想，如果能找到媽媽，可以把媽媽接到邊照顧。現在也有了掙錢的能力，雖然不會大富大貴，但至，能給媽媽一個不再顛沛流離的晚年。

可現在……

希深吸了一口氣，有些忍不住地開口：“姑姑每個月都會給你打錢，二十年來從未間斷過。榮泰雖然無無義，可你也不至于要流落街頭。”

張海燕眨了眨眼，臉有明顯的驚慌一閃而過。

半晌，扯了扯角，解釋道：“那是慧娟覺得弟弟對不起我，問心有愧，用錢買個心安。”

這話里的理直氣壯，讓希一下子來了火。

“每個月一萬塊，一共二十年，你要不要先算一算，這一共是多錢？就算是離婚后的贍養費，這些錢也足夠了。你有這筆錢，即便不去打工，也完全可以食無憂。可是你從來沒有去看過我，哪怕一次，也沒有。”

“那是因為……”張海燕還想辯解。

可希已經不想聽了：“夠了，別說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后退了兩步，一只手握在門把手上。

此刻，能覺到，腔里的心，又冷又，像一個過了夜的冷饅頭。

“從前的事，已經過去了。之前二十年是怎麼過的，以后還怎麼過就是了。你也不用再來找我，就和從前一樣，徹底，從我的生活里消失，這樣就好。”

一字一句，語氣淡淡地說著這些話，冰冷地連自己都會嫌棄的程度。

張海燕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想要爭取一下的跡象。甚至，眉宇間多了些松弛，仿佛松了口氣似的。

“那……每個月的錢……”

希用力把門拉開，轉大踏步走出張海燕的家：“不會再有了。姑姑或許對你心存愧疚，所以用錢來彌補你。可我不會，我對你，沒有任何愧疚。”

張海燕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可我是你媽，你該養我的。”

希已經邁出門的一頓，轉，看向張海燕，忍不住有點想笑。

“我贍養你的前提，是你從未放棄過養我的義務。可你不是在二十年前就放棄我了嗎？”

“我可以不放棄，我可以重新當你媽。”

張海燕囁嚅著說，“慧娟不是死了麼？對啊，已經死了，那希，你不就孤兒了嗎？呸呸呸，你還有我，以后我們母倆相依為命。”

說到后面，覺得這實在是個很不錯的建議，聲音都拔高了點，“我會補償你，給你足夠的母。”

只是，不知道是在顧慮什麼，頓了下，又補充道，“不過媽媽還有點麻煩，不能跟你一起住。這樣吧，你把錢打給我，等我找到新的住以后，我給你打電話，每天都打，我會關心你，給你家的溫暖。”

希看著，心里已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的委屈和憤怒。

甚至覺得眼前的人很可笑。說不清原因，卻有種盲目的自信。

憑什麼以為，在對不聞不問二十年以后，就憑幾個不痛不的電話，就可以做的媽媽？

“不用了。”希笑了笑，抬腳繼續往外走。

“我從來不缺母，姑姑給了我足夠的，也給了我一個很溫暖的家。我的年很幸福。而你，早就是我生命以外的人。”

的親媽，對來說，是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真諷刺。

希再也沒有理會張海燕的挽留，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沒有帶傘，卻也不想在這里停留哪怕一秒鐘，干脆冒著雨往公車站走去。

郊區的路修得很不好，路上全是積水，走得每一步都踩在泥濘的積水里，走得艱難極了。

這里的公車很難等，與其說是公車，不如說是班車，一天也就那麼兩三趟來回，如果錯過了上一班，等一兩個小時也是有可能的。

已經了深秋，下雨的時候，氣溫是怎的低。希站在公車站里，頭頂廣告牌出來的遮擋本擋不住這麼大的雨勢。

的服已經被雨水淋，連帶著的溫度也隨之降低。可比氣溫更低的，是此刻的心。

開始覺得，這趟云城之行，或許來錯了。

如果不來，就不會見到張海燕，那麼的媽媽，依然只是活在幻想中的，有著許多苦衷，卻始終著的善良人。

也不知道在公車站等了多久，只覺得渾都涼了，開始不控制地發抖，而要等的車，依然不見蹤影。

也不急，繼續耐心等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一輛黑轎車停靠在公站旁邊，司機按了幾下喇叭，似乎是在等人。

希沒放在心上。

可那喇叭聲一直響個不停，吵得，還是抬頭看了過去。

車窗隨之降下，陸薇楠端坐在車里，目冰冷地看向，語氣很淡：“上車。”

希四周看了一圈，不太確定地指了指自己：“陸董，您在跟我說話？”

“不然呢？”

陸薇楠冷笑了聲，有點不耐煩，“上車。”

希走過去，打開車門。抬腳的時候，看到自己了的鞋子，和還在往下滴水的管，有些難為。

“陸董，還是算了吧。公車馬上就來了。”

陸薇楠看也不看：“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希心想，既然這樣，那弄臟了車子，應該怪不到頭上吧。

上了車，拘謹地坐在座椅上，有些不自在。

倒是陸薇楠先開了口：“來云城做什麼？陸冉讓你來這里出差？”

希搖搖頭：”一點私事，和工作無關。“

“辦完了嗎？”

“嗯，辦完了。”

陸薇楠便沒有再開口。

希想了想，壯著膽子問：“陸董來云城，也是因為私事？”

陸薇楠詫異地看了兩眼：“你怎麼知道？”

希笑了笑：“這里沒有機場，連高鐵也不通，不管是從江城還是帝都，都只能坐十幾個小時綠皮車過來。如果陸董不是因為跟我一樣有私事，應該本不會來這種小城吧。”

陸薇楠似乎緒不太高，神間也沒有一貫的凌厲人。看著車窗外快速掠過的景，似乎陷了沉思。

一路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就這麼一路開到了火車站。

希到了這里，才知道陸薇楠也是準備今天乘火車離開云城，不過，不去江城，而是直接去帝都。

臨別時，終于了點笑容出來，沖希道：“聽說你把你的服裝擺在了傅氏的商場里。也算有點本事。我開始期待，你和蘇禾的比試結果。”

希假裝沒聽出來話里的諷刺，不卑不地笑著回答：“我不會辜負陸董的期待。”

綠皮車行駛緩慢，回到江城時，已經臨近午夜。

希打開家門，腳步虛浮地往里面走。剛進門，就止不住的頭暈。

整個人失去支撐，落了悉的懷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