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誠深掀起眼皮，看了眼搖搖墜的，忽然笑了下，嗓音里著幾分清越。

希不明所以地扭頭看他。

“想知道，就自己跟上來。”

他頭也不回，抬腳往門外走去。

希遲疑著要不要跟上去。

他并沒有強迫跟他走，或許，可以厚著臉皮，不去遵循合同上的約定，這樣既可以拿回姑姑的制廠，也不用去做一只失去自由的金雀。

傅誠深沒聽到的腳步聲，也沒停下來等，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你就真不想看看，我特意給你準備的住？”

希咬了咬牙，還是跟著他出去了。

他的車就停在醫院門口，車子沒有熄火，李顯見到他們出來，忙開了后門，畢恭畢敬地讓他進去，也不問要去哪里，徑直轉去了駕駛室開車。

希正襟危坐著，睫下垂，角抿，一言不發。

他是特意來醫院找的，并且篤定了會跟出來。

傅誠深斜靠著座椅，一只手撐在車門上，閑閑懶懶地看著希。

孩眉心鎖，線幾乎繃一條直線，掌大的小臉上滿是凝重，脊背得筆直，放在膝蓋上的兩只小手更是攥得的。

分明張得不行，偏偏子執拗得很，從不肯在他面前出怯意。

這樣的格，難怪總是會吃虧。

男人自己也沒察覺到，他的角不知什麼時候微微勾起，一貫深沉的眼眸里，也多了幾溫。

他淡淡開口，喊了希一聲：“在想什麼呢？”

“嗯？”

希先是有些茫然，等回過神之后，眸底涌現出些許復雜的思緒。

沉默了好一會兒，極小聲地開口，問他：“傅先生說，給我準備了住，這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預謀？”

傅誠深收回落在上的視線，轉頭看了眼窗外。車子正在駛過華江大橋，橋上的燈火飛速從窗外掠過，一明一暗間，浮現出孩凝重又秀的臉龐。

睜著一雙大眼，也不知是不是窗外燈的關系，眼底始終有一簇在閃爍，像是在期待著什麼似的。

他無聲地笑了笑，語氣淡淡：“什麼時候起的念頭，有區別嗎？”

希了，聲音稍稍大了點：“我……大概猜到了，傅先生要帶我去什麼地方。”

過華江大橋，從城東進城西平民區，像傅誠深這樣的大人自然不會是來城西談生意的。他甚至都沒怎麼來過城西。

僅有的幾次，似乎，都和有關。

傅誠深目閃了閃，沒什麼緒地開口：“猜到就猜到吧，馬上就到了。”

希“嗯”了一聲，不再出聲。

果然，一刻鐘后，李顯把車停了下來，降下隔板，小聲提醒道：“傅總，到了。”

傅誠深”嗯“了一聲，扭頭去看希：“下車。”

希看著老舊小區那悉的大門，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開口：“我聽以前的鄰居說，從陳蕓手里買下房子的那戶人家，還沒住進來就搬走了。聽說……有人出了高價，從他們手里……買下了房子。”

的聲音原本還算平靜，說著說著，緒便再控制不住，聲音也變得哽咽抖起來。

傅誠深站在旁邊，眼眸幽深地看了好一會兒。昏黃路燈下，見眼眶里似乎有水閃現，不由得皺了皺眉，心想，這人怎麼這麼麻煩？

他向來沒什麼耐心，也不愿陪著希在這種老舊小區大門前傷春悲秋，供人參觀。

薄微抿，大手就包裹住了的小手，嚴合的，不留一點空隙：“不進去看看？”

希先是一驚，跟著目尷尬地從兩人相握的手上掠過。試著了下，他握得太，本不。

反引得他視線涼颼颼地看過來：“還不走？”

再反抗就顯得矯了。希抿了抿，抬腳跟著他一起走。

先是被他牽著走。可等視線之全是悉的景：刻著高線的老樹，小時候躲過貓貓的竹林，劃破過子的假山石……

這里不是第一次回來，那些過往的回憶早就被小心翼翼塵封在心底，再也不敢窺視。

可是，當得知又可以回到“家”里的時候，所有的回憶忽然沖破錮，如水一般朝涌來。仿佛能看到姑姑就站在單元樓下朝揮手，一抬頭，看見曾經那個家里，還亮著燈。

不顧一切地往前跑，剛跑了幾步，胳膊被傅誠深拽住。

嫌他慢，拖累的速度，忍不住出聲催促：“快點啊。”

傅誠深看見臉上的急切，薄彎了彎，從善如流地加快了腳步。

老房子沒有電梯。希一口氣沖到了五樓。

防盜門上有換過鎖的痕跡，不過，萬幸的是，防盜門依然是原來那扇，小時候淘氣時，用馬克筆在門上畫的小豬都還在。

“怎麼會……”

希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防盜門，“我上次來，明明看到那家人……”

房子的裝修太老舊了，從陳蕓手里買了房子的那家人，他們把房子里的一切都扔了，防盜門也換了，換了最新款。

那時候絕地認為，他們把關于姑姑的一切都抹殺了，就算房子還是那間房子，可是這里和姑姑，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是你找回來的？”

希說不出心里是什麼覺？吃驚，震撼，激……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是。

愣愣地看著傅誠深，看著他依然冷漠矜貴的五，看著他平靜無波的雙眸，好半天，才恍惚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謝謝。”

傅誠深沒看，甚至在道謝之后，微微皺了下眉，語氣輕淡地出聲：“真蠢。”

希想，這會兒的表可能真的有點傻兮兮的，可是開心啊，很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就算被他說蠢，也只是繼續傻呵呵地笑。

傅誠深適時地給潑冷水：“高興什麼？你只能住一年。”

這房子，在他的名下，他并不準備做好人，把房子送給。

他從兜里掏出來鑰匙開門，老式的防盜門難為住了一貫用指紋鎖的總裁大人，鑰匙進孔里，卻怎麼也轉不。

傅誠深臉上難得出一尷尬。

希還是按捺不住高興，湊過來，把他到一邊：“我來開吧，有點技巧的。”

從他手里奪鑰匙的時候，纖細的指尖蹭到他手指上，也毫不避諱地挨著他的。他的鼻腔里縈繞的都是發梢洗發水的味道，淡淡的玫瑰花香味……

讓他印象深刻的味道。

他眸底一閃，沉聲問：“我們結婚那晚……”

“開了！”

希歡呼一聲，把防盜門拉開，跟著練地打開里面的木門。

印象里的家，就完全展在眼前了。

墻面明顯被重新刷過，地板也換了嶄新的木地板，好在所有的家都原模原樣地擺在曾經的位置上，老式的家格外溫馨，都和的記憶重合在一起。

“沒有變，全都沒有變。”希眼眶潤了。

知道要重新找回這些老家有多不容易，傅誠深能集齊這些東西，一定花了不力。

“傅先生，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激你才好。謝謝你把家還給了我。”

有點語無倫次，不住地沖他鞠躬，道謝，臉紅彤彤的，快樂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他看著臉上的異彩，不由覺得好笑。他記得這間房子還不足八十平，鴿子籠大的地方，還沒有他名下任何一件別墅的客廳大，跟傅家老宅更是不能比。

竟然把這里稱為“家”？

直到希跑出去采購了一趟，把臨時買回來的生活用品擺滿了屋子的各個角落，他才驚覺，原來房子小，也有小的好。

就比如，那個老式但干凈的洗漱架上，擺了的小兔子牙杯后，就只剩下一點點地方，只夠挨著擺下另一個牙杯。

傅誠深拍了張照，發給了李顯。

察老板心意的李特助立刻驅車轉遍了附近大大小小的超市和便利店。二十分鐘后，氣吁吁地把老板要的東西送來了。

希還買了炊。聽見敲門聲的時候，正在廚房里煮皮蛋瘦粥。

等關小火，洗了手準備來開門時，李顯已經走了，只剩下傅誠深一個人，長玉立在衛生間里，一只手托著下，表和順地不知道在凝視著什麼。

“剛才，有敲門聲？”希走過去問他。

他沒回頭，淡淡“嗯”了聲，道：“不用管。”

希走近了才發現，他在盯著看的，是洗漱架上的牙杯，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和一模一樣的，藍小兔子牙杯，里面還斜著一嶄新的細牙刷。

沉默了一下，不太確定地開口：“這是……誰的？”

男人轉頭，難得和悅地提醒：“這間房子，在我名下。”

所以，這藍小兔子牙杯和看起來不過兩三塊錢的牙刷，是傅誠深的？

希眼睛閉了閉，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頓時覺得汗直立了起來。

皮蛋瘦粥的香氣從廚房的方向彌漫過來，男人眉很好看地挑了挑，邊挽襯衫袖子，邊往廚房走：“我能幫什麼忙？”

希瞠目結舌，沒過腦子地口而出：“蒜。”

“好。”

他蒜水平不行，但貴在認真，希也不好意思阻止了。

剛了兩顆，他手機響了下，有新消息進來。他用下指指手機，示意希拿來。

跟著，他用面容開鎖，隨口吩咐：“念。”

希看了眼他修長指尖上沾染的蒜，垂下眼瞼幫他讀了消息容：“是李顯先生發來的。”

他聽完，也沒說要回復，繼續低頭認真蒜。

希便把手機界面從李顯的對話框退出。只是無意中掃了眼，就看到陳蕓的對話框在他通訊簿的最頂端。

心頭忽地一跳，手指輕點，打開了陳蕓的對話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