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詫異地抬頭看著傅誠深。

他淡漠的眼眸里沒有任何緒。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會兒太過燦爛的關系，眼底像是有在閃現，只是等去捕捉時，卻什麼也看不見了。

希張了張，口腔里一片苦。

原本，傅誠深幫解了圍，應該很激他的。可是一想起榮泰說，讓伺候好傅誠深……

心里就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謝謝傅先生幫我保住姑姑的骨灰盒。”

形單薄，搖搖墜，“一百六十萬，我會想辦法還給傅先生。”

“還？一百六十萬，等你還給我，要等到什麼時候？”

傅誠深冷嗤了聲，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似的，微微瞇起眼睛，目從上，轉移到了蔣諾昀上，“還是說，誰幫你還？小諾昀嗎？”

蔣諾昀臉上閃過一抹復雜的緒，垂著頭，聲音不大地回答：“大舅舅，我會跟希一起想辦法的。”

傅誠深盯著他，半晌，突然笑了聲：“準備為了一百六十萬，回去繼承家業？”

蔣諾昀了，沒有吭聲。

醫生的工資不高，單靠他的薪水，要攢夠一百六十萬，幾乎要十年。

他的確了找家里要錢的念頭。一百六十萬對普通人來說是一大筆錢，但是對他們這種家庭，也就是蔣依依一年的零花錢而已。

只是，他為了報考醫學院，已經和家里說得很清楚，畢業后不會家里一分錢，家里的產業，也請爸爸另請高明來打理，他不會染指一分一毫。

回家問爸媽要錢，也就意味著當年所有的承諾悉數作廢，他會因為這一百六十萬，放棄熱的醫院工作，回去家族企業里歷練。

希是聽見傅誠深的話，大概也猜出來了蔣諾昀的為難。扯了扯角，想做出輕松點的表，可惜，沒能功。

“傅先生也不必小瞧人，一百六十萬雖然多，但只要給我點時間，我還是能想辦法湊齊的。”

“辦法？”傅誠深冷笑，“什麼辦法？我總要聽一聽，才知道可不可靠。”

希吸了口氣，語氣麻木地出聲：“我可以借……”

“借錢？”

傅誠深角勾起，臉上浮現出幾分鄙夷，“和誰借？用什麼借？”

說著，他前傾，彎下了腰，額發蹭上的鬢角，在耳邊輕輕吐出熱氣，聲音低啞中著幾分嘲弄：“你這次，又打算嫁給誰，換一百六十萬？”

希剛皺了下眉，正要反駁他，又聽見他語氣涼颼颼地繼續開口：“你已經嫁了我一次，二婚，可不值錢了。”

“啪！”

希看著自己抖的手，有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打了傅誠深。

他半邊臉頰上紅紅的，原本一不茍梳起的額發，也因為這一掌垂落下來，顯得有幾分頹廢。目里戲謔不見，只剩下一片冰冷。

看著的眼神，冷得仿佛要殺人。

李顯從后面跑過來，臉焦急：“傅總，要不要去醫院？”

蔣諾昀也過來問希：“怎麼了？”

傅誠深剛才的話，聲音得極低，除了他和希以外，誰也沒有聽到。

希面僵地搖了搖頭，沒說話。

只覺得累，很累，恨不得立刻逃離這個地方，逃得遠遠的，逃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蒙上被子好好睡一覺。

也許，醒過來就會發現，這難堪的一幕幕，不過，只是一場無聊的夢而已。

大概是希的臉太難看了，眉心蹙在一起，似乎是在極力抑著什麼。蔣諾昀看了一會兒，有些擔心：“是不是胃又疼了？要不要先喝點熱水？”

希蒼白著臉點了點頭：“好。”

蔣諾昀便把手肘放在手邊，方便扶著他：“我車里有保溫杯，我先扶你上車，然后我去找管理員要點熱水。你這是胃病，拖不得，還是要盡快去醫院。”

希這會兒什麼都不愿意再去想，只是無條件地信任著蔣諾昀，他說什麼，都說：“好。”

蔣諾昀扶著往墓園外面走，經過傅誠深邊時，他出聲提醒：“大舅舅，麻煩你，讓一下。”

傅誠深沒有立刻讓路。

蔣諾昀擰了擰眉心，補充了一句：“一百六十萬，不管用什麼辦法，我會盡快替希還上的，你就不用心了。”

說完，他繼續扶著希往前走，一只手輕輕搭在腰間，護著，怕摔倒了。

傅誠深的目也就隨著他的作，慢慢落到了希的腰上。

他還記得希腰間的，那麼纖細，盈盈一握，大手搭在那里的時候都不敢太使勁，怕把的腰弄斷了。

也不知道蔣諾昀這小子是不是跟他一樣，注意到了這一點，手下的作輕飄飄的，著小心翼翼。

讓他……有些眼熱。

轉眼，墓園里只剩下傅誠深和李顯兩個人了。

李顯在一旁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老板發號施令，只好著頭皮提醒：“傅總，小姐他們已經走了，要不，我們也離開……”

“蔣諾昀剛才說，希胃疼？”傅誠深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李顯頓了下，忙道：“是說過這句話。”

傅誠深嗯了聲，又在原地站了會兒，這才離開墓園。

醫院里，蔣諾昀給希安排了胃鏡檢查。

他咨詢了腸胃科的醫生，只要空腹六小時后就可以做這個檢查，希早上和中午都沒吃多東西，符合空腹條件，就給安排了下午的檢查。

蔣諾昀舍不得讓再多疼一晚上，希早檢查早治療，別讓太多罪，約了無痛胃鏡。

等希從麻醉中醒過來的時候，頭還有些昏沉沉的，嗓子也有些干，下意識地張口要水喝。

一只大手把玻璃杯遞到面前，以為是蔣諾昀，也沒多想，接過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謝謝。”

把玻璃杯遞還回去。

暗啞低沉的男聲隨之響起：“不客氣。”

希一驚，所有意識回籠，睜大了眼睛循聲看過去：“傅先生？你怎麼在這里？”

傅誠深目輕飄飄地看向：“我為什麼不能來醫院？”

“蔣醫生呢？”

希胡看了一圈，并沒有看到蔣諾昀的影，心里不更慌了，“蔣醫生去哪兒了？”

“他是個醫生，在醫院，當然要去給病人看病。”

傅誠深難得耐心地和解釋。他朝走過來，挨著的床緩緩坐下。

希明顯瑟了下。

他注意到了，角邊浮起一抹淡淡的嘲意，并沒有穿，而是拿了幾張紙出來，遞給：“簽了它。”

“什麼？”希翻開去看。

是關于姑姑的制廠的轉讓合同，白紙黑字上寫著的被轉讓人姓名，就是，希。

而轉讓費用，只有一元錢。

“你要把制廠送給我？”

不清傅誠深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不敢輕易答應。

“往后看。”男人揚了揚下。

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這一刻，竟然從他的目里，看到了一抹期待。

希覺得好笑。天上不可能掉餡餅，他花了一百六十萬，總不可能是為了做善事，白白把制廠送給。

果然，合同的最后面寫明了，要是想得到制廠，必須在傅誠深指定的地方住滿一年。

至于是哪里，合同里雖然沒有寫，卻也不難猜。

無非是他蓋了一座金籠子罷了，想把囚起來，想都不要想。

“我……”

希想要拒絕。可是，一想到這是姑姑的制廠，后面那兩個字就遲遲說不出口了。

也許，這是這輩子唯一一次拿回制廠的機會，如果錯過了，就再也拿不回來了。

傅誠深注意到的猶豫。

他笑了笑，修長指尖在紙上敲了敲，哧啦哧啦作響：“看好了，這可是你姑姑的廠子。”

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卻格外顯得，“廠里的工人，有不都跟了你姑姑幾十年，你忍心看他們失業嗎？”

希沉默不語。

當然想要拿回姑姑的廠子，可是，拿回制廠，就意味著要折斷雙翼，做一只沒有自由的金雀。

半晌，咬了下，出幾個字：“你……要我住在……哪里？”

傅誠深遞了支簽字筆給：“簽了合同，我帶你去。”

希把筆握得的，一筆一劃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傅誠深接過來，也在合同上簽了名。

他看著合同最后一頁的簽名，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看了許久。好半天，才抬起頭，臉上神倒是平靜，只是看著的目里，莫名多了些笑意。

“我們結婚的時候，也簽過一份文件。”

希飛快地看了眼他手里的合同，和他的名字并排在一起，一個在左，一個在右，共同出現在一張紙上。

這樣一起簽名的文件，印象里，一共和傅誠深簽過三份。除了眼前的合同，和婚前那份借款書以外，還有一份。

“我們離婚的時候，也這樣一起簽過名。”希垂下眼瞼，淡淡出聲。

傅誠深眼底的笑意戛然而止。

他定定看了好一會兒，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笑意很淡，也很冷，睫垂下，遮擋住眼底所有的緒。

半晌，才淡淡出聲：“嗯，我知道。”

希從病床上下來，扶著墻緩了一會兒頭暈的不適：“現在，傅誠深可以告訴我，要把我關在哪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