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指尖在太按了按，垂下眼皮沒有說話。

一來是頭疼，二來，也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

和蔣諾昀的關系其實還算不上男朋友，他雖然跟表白過，但沒有給他答復，他也一直恪守著朋友之間的邊界，兩人清清白白的，沒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但要是刻意跟傅誠深解釋這件事，反而像是在急著撇清跟蔣諾昀的關系似的。

沒那個必要，也不想那樣做。

好在，傅誠深也只是問了那麼一句，之后便什麼也沒說，一路把送回了胡芫家的小旅館。

他送進去，只在房間門口稍作逗留，目越過的肩頭，隨意在房間里掃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來。

“這里安全嗎？”

希點點頭：“是我小學同學家里開的，周圍的人也都悉。之前個人秀的時候，也是全靠大家幫忙才能辦下去。”

他無意聽說太多，開口打斷：“我走了。”

說完，轉就走。

希鎖了房門，先給蔣諾昀發了消息保平安。

臨睡前，鬼使神差地給傅誠深發了條消息：“謝謝。”

自然，是石沉大海了。

次日，遵照陸冉的指示，去陸氏集團在江城的分部報到。

可沒想到，剛到分部樓下，人還沒進大門，突然就沖出來幾個人把團團圍住。

榮泰一家三口，整整齊齊，一個不缺。

“希。”

榮泰喊，臉上掛著難得的笑。只是他從來沒好好對笑過，此刻做出來，像戴了面似的，怎麼看怎麼假。

“希，乖兒，回江城了，怎麼也不回家看看爸爸媽媽呢？”

希一不，只冷眼打量著他。

榮泰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希的回應，不由地朝走了兩步，手來拽胳膊：“你這孩子也是，不認識爸爸了？”

希忙往旁邊閃了閃，榮泰抓空，臉上飛快閃過一尷尬，又很快被笑意蓋住。

他轉，朝他兒子招了招手：“磊磊，快過來，你在家的時候不是老念叨著想姐姐嗎？瞧，姐姐就在這兒了，你姐姐也很惦記你呢。”

他的兒子磊跟他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聽了榮泰的話，臉上搐了好一陣子，終于搐出來一個勉強的微笑。

王悅也笑著朝希迎過來：“希希啊，媽媽也來了。我們都是來接你回家的。”

希從兩歲起就被他們趕出了家門，這麼多年一直對不聞不問的人，突然整整齊齊地來找回家，說沒有貓膩，誰信？

榮泰一家三口圍著希，又是賠笑臉，又是自顧自說著那些對關心的話。他們說話的嗓門很大，這時候又是上班時間，陸氏分部的員工過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希不想被人當猴子一樣看戲，試圖從榮泰一家三口的包圍中突圍出去：“你們先回去吧，我現在要上班。”

誰知，剛一，就被王悅抓住了手腕，跟著就順勢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希希，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這不怪你，誰讓我是后媽呢？給人當后媽本來就是件難事，你就算再恨我，怨我，我都不會生氣。可是，你看看磊磊，他是你親弟弟呀！還有你爸爸，這麼多年，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他們嗎？”

“希希，爸爸媽媽求求你了，你就回家吧。要是你實在不想看到我，那我，我走，我離開，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畢竟濃于水，別因為我一個外人，鬧得父不快，姐弟不和。”

上下皮子翻得飛快，聲音又尖細，哭聲如泣如訴。

而榮泰那邊也反應得很快，王悅話音剛落，他也拽住了希另一只手，上下眼皮子一，真的被他出了兩滴眼淚。

“希，算是爸爸求你了，回家吧。難道，你要讓爸爸也給你跪下嗎？”

希看著眼前悉又陌生的三個人，整個人都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彈不得。

清楚地知道榮泰搞這一出，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為什麼呢？

他們不是早就把趕出家門了嗎？記得很清楚，被送到姑姑家的時候，榮泰親口對姑姑說——

“不用這麼麻煩，這麼個拖油瓶，直接丟到福利院算了。”

明明是他們早早拋棄了，現在為什麼還有臉裝出一副害者的樣子，來迫回去？

他們圖什麼？

制廠早就被他們拿走了，姑姑的房子也被陳蕓買了，無分文，他們到底圖什麼？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驚訝、指責、輕蔑……各種目織在一起，那些人把自己當了法庭上的陪審團，輕易就判了的罪名。

“這不是希嗎？最近可出盡了風頭呢，沒想到私下里這麼不孝。”

“養恩大過生恩，媽媽雖然不是親媽，但人家好歹把養大了，怎麼能翻臉不認人呢？”

“聽說是陸冉的下屬，你猜他們有沒有睡過？”

“呵，就陸冉那個花花公子，要說他們沒睡過，我是不信的。要不然，希一個剛進公司的新人，陸冉憑什麼給辦個人秀？”

“該不會，以為和陸冉睡過，就能嫁豪門，飛黃騰達了，嫌家里人寒酸丟了的臉，才跟家里鬧翻的？”

“這種人，還有什麼臉？就是個白眼狼。”

……

希腦子嗡嗡作響。想跟那些人解釋，畢竟他們都是陸氏的員工，將來不了要共事。

可一張，又怎麼說得過榮泰一家三口三張？

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湮沒在嘈雜的指責聲中，再急，再委屈，在旁觀者看來，不過是被當眾揭穿了真面目的白眼狼，所有的惱怒都是大快人心。

一來江城就忙著辦秀的事，這麼多天勞下來，早就疲憊不堪，昨晚又醉了一場，被這麼一鬧，臉難看地離開，胃里也作疼起來。

使勁咬了咬，咬出腥氣，這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問榮泰一家三口。因為胃里實在太疼，這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聽起來有些瘆人。

榮泰和王悅倒是沒什麼反應，磊畢竟年紀小，被話里的森嚇到，支支吾吾開口：“爸看到你上電視，說姐你現在發達了，有錢……”

希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為了錢。

榮泰來找，是想把當姑姑一樣，做他們一家三口永遠的提款機。

“你們……”

希強忍著胃痛，剛抬頭，視線就對上了一雙清冷沉著的眼眸。愣了下，似乎有些不確定。

就在這時，傅誠深冷漠無波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來：“陸氏的保安，都是空氣嗎？”

隨即便有另一個男聲高喊起來：“保安在哪兒？快把無關人員趕走。還有你們這些人，都不用上班了嗎？”

人群立刻散開，只剩下榮泰一家三口像牛皮癬一樣依舊在希上。

不得不以這樣狼狽的姿勢和傅誠深遙遙對視，以及，沖陸氏集團江城分部的負責人問好：“喬總。”

喬源也有些頭大。原本傅誠深是聽聞陸董還在江城，專門來拜訪陸董的，誰知道一來就看到了這麼一幅場景。

雖然希不是江城分部的人，可偏偏出現在這里，還鬧了這麼個大笑話讓傅誠深看見，真是丟了整個陸氏集團的臉。

他急于向傅誠深解釋，也顧不上希了，只道：”讓傅總見笑了，不過，這并不是江城分部的員工，希傅總不要誤會。”

榮泰也認出了傅誠深。

他眼前一亮，立刻松開拽著希的手，連滾帶爬朝傅誠深奔過來：“傅總，沒想到在這兒遇見傅總了。我是陳蕓的爸爸呀，我們是一家人。”

傅誠深沒什麼表地看著他，淡淡反問：“一家人？”

榮泰愣了下，表有點尷尬：“我知道，是陳蕓不好，有眼不識泰山，傅總這麼好的金婿，竟然因為什麼力大，就跑得遠遠的，找都找不到人影了。我們也是害者，被陳蕓坑苦了。”

希用空出來的那只手使勁按了按胃，剛想開口阻止。

王悅也松開了，轉而眼地看著傅誠深：“傅總，這個也是我們家老的兒，陳蕓逃婚不要，我們還有這個兒，可以讓嫁給您，就當，就當還債，還陳蕓的債。以后，我們還是一家人。”

傅誠深的視線輕飄飄落在希上：“用，還債？”

榮泰使勁點頭，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扯著嗓門推銷希：“我這個兒上過大學，長得也好，材也好，用抵陳蕓。”

他像是剛想起來傅誠深的份似的，頓了下，手在希脊背上使勁推了一把，推得踉蹌了好幾步，跌跌撞撞站到了傅誠深對面的位置。

語氣又卑微，又迫切：“傅總，您好好看看我這個兒，是不是還可以？你要是不想娶的話，留著做個婦也行，你看看這材，是不是很有料？玩起來手也很好的。您隨便玩兩年，膩了就扔，我們不會鬧事的，只要……只要您玩的這兩年里，手指里點錢給我們，就行。”

希不可置信地看著榮泰。

知道他無恥，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這麼無恥。

這是一個做爸爸的人能干出來的事嗎？清倉甩賣一樣向別的男人推銷自己的親生兒，甚至說讓傅誠深“玩”幾年？

幾年以后呢？

他從傅誠深那里拿到了足夠多的錢，一家三口可以繼續過食無憂的生活。那呢？

的名聲、前途全沒有了，被人像扔垃圾一樣扔掉以后，要怎麼辦？生活要怎麼繼續？他想過沒有？

也是，從來就不在榮泰的在意名單，又怎麼會考慮的將來？

希閉了閉眼睛，開口時，嗓子像被人掐住了一樣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而這時，有人開口了。